小姐看也没看一眼，只冷声叫人将她带下去。
破了面儿，她再没机会在跟前儿伺候了。
人走了，屋里剩下了我和她两个。
她看向我，问：“连翘，这些丫头里，就属你还算机灵，我也最是喜欢你，你说说……这件事，我该当如何？”
6
她在问我的意见。
可我清楚，这不过是试探而已，要怎么办，她心里只怕早有想法。
不过既然她问及，我何不好好利用？
我躬身道：“奴婢不敢妄论，不过陛下是贤主，张家是贤臣，二者本不相冲突，小姐说过，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这是张家本分，想来大人们也是作此想，愿意为陛下分担的。”
她颔首，微微一笑，“我便说你机灵，真不枉我将你收在身边，带进宫。”
我是月前才来到张家的。
倒在大门口，小姐嫌弃我污了她家的门当，让家丁将我轰出去，他们近身的一瞬，我拼尽力气，抓住了她的衣角，卑微乞怜，求她收容。
我告诉她：“奴婢不求其它，只求一口饭吃，求小姐收留，他日会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一个乞儿，倒是语词一套套的。”
她不缺为她赴汤蹈火的人。
可她缺个乐子。
一个乞丐，还会绉点文词，有意思，于是她收下了我，叫我跟在身边伺候着，给她解闷子。
因为沈烨登基，改立了陆悠然，她成京中贵女的笑话，正烦着呢，恰逢永安县遭百年难遇的大暴雨，那折子一道又一道，朝廷却毫无表示，京中百姓也有怨言，那茶楼子里，隔三差五便上演一出戏折子，骂张家只手遮天，还将此跟新帝不立她联系起来，讽她嚣张跋扈，才被退婚。
流言总是传得很快，哪怕首辅大人叫他的门生出手压制，可依然没什么起色，反而愈演愈烈。
那一段时间的张府。
气氛压抑得可怕。
松了口，咽不下这口气。
可不松，再闹下去……沈烨就有了借口。
我的出现正好。
我豁得出去，又不怕死，任她折磨还能笑呵呵的奉承人，甚至主动为她提供折磨人的法子，开始得她的信任。
她把折磨的目标放到沈烨新宠陆悠然身上，问我如何。
我与她说：“陆家小姐是永安县人，她被册封，永安县便遭蒙难，是天谴。”
一言惊醒梦中人。
她拿这说法跟父兄说去。
他们甚觉有理，大赞她聪明机警，于是没有太多迟疑，立马将“天谴”安排下去，不出几日，那茶楼就换了新本子，这一次的对象，是新帝和陆悠然。
沈烨是弃子。
打小就不受宠，跟着母亲住在冷宫，后来，母亲没了，也是先帝接连死了几个皇子，张家想起来有这么个人物，张大人便提议将他放了出来。
那一年，他才九岁吧。
因为长期吃烂菜馒头，发育并不好，面黄肌瘦的，还比其他皇子矮好了好些，不过倒算另辟蹊径，在一众人里，很是显眼，叫人一眼便记住了。
张妍就是其中之一。
张大人一直是天子近臣，深得先帝信任，首辅夫人更是同皇后是一母同胞的姐妹，他们经常会带着张妍进宫，让她跟一众皇子做同窗。可她年纪小，又自幼被家里宠惯了，这里哪个不是天之骄子，没人愿意像父兄那样事事惯着她，陪她弄那些没意趣的东西，她就盯上了沈烨。
她给人下过药，推他入过水，偷他的功课，害他被皇帝骂，还叫他给自己当过小马骑。
在她成长过程里。
沈烨是唯一一个除父兄外愿意为她如此屈尊的人。
她认为他们是青梅竹马，自会在一起。
可在沈烨这里不是。
他做的一切，不过只为了求生，当他南下游历，碰上温柔似水，善解人意的县令千金，自是沦陷。
两人本也算佳偶，只待沈烨回京，跟皇帝禀明缘由，请求赐婚便成一段姻缘。
可天不遂人愿。
半个月后，先帝病重的消息传来。
他匆忙回京，被迫加入了这一场储位之争中。
张家在先帝病逝的最后一刻，用一桩赐旨的婚姻扶他上了位。
其他兄弟不满，结局不言而喻。
死的死，贬的贬，都对他没了威胁。
他知晓张家把持朝政多年，可他逢信所谓君君臣臣，是伦理纲常之道，觉得张家不论如何，不会越过了他这个皇帝去。
于是退亲，将陆家小姐迎进宫。
错差一念，是爱人和几万民众的性命。
所谓的贤臣，怕是只有张家人会这么认为吧？
7
沈烨是打算培养自己的势力了，所以才频繁冷落张妍。
不过张家不会这么容易让他得逞的。
张妍托我送的书信才出去，张家就立即有了行动。
很快。
几个跟沈烨这段日子有过接触的学子都莫名其妙死了。
弘文馆被查封。
沈烨的计划，胎死腹中。
他被迫来了张妍的宫里，当夜，二人耳鬓厮磨，情意绵绵，俨然一副恩爱夫妻的模样。
我懒得听这些墙角，瞧着无不对之处，交代了守夜的宫女几句，离开。
正在我打算进入睡梦中的时候，冷冽的刀锋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谁！”
“跟我走！”
是沈烨的声音，我听出来了。
他是怎么……
不容我细想，如今小命在人手里，只能服从。
他带着我越过一道很长的密道。
回到承乾殿。
这算是我入宫以来，沈烨第一次召见我。
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他想做什么？
不会是知道张家的事，是我偷摸出去送了信，要杀人灭口吧？
想到这儿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儿。
张家还没遭报应呢，我可不能死啊！
我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脑海中走过他可能会说的话，我的辩解……
可他什么也没说，按下旁边的砚台机关，打开了另一间密室，指着眼前的东西问我：“熟悉吗？”
我仔细辨认，那密密麻麻的线条扎捆着的是……
“呕！”
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走到今日，其实我也算见了不少的场面，可眼前的一切，还是没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