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

第二天我看见王叔在修院墙。他左手缠着渗血的布条，水泥抹得东一坨西一坨。妞妞坐在门槛上啃烧饼，油渍在红棉袄上晕开暗色的花。王婶端着猪食盆经过时，我闻到她身上茉莉香混着泔水味，鬓角的白发比昨天又多了几根。

后来那堵墙始终没修利索。裂缝里钻出野牵牛，紫喇叭花年年开得喧闹。如今墙根下长满青苔，我摸着砖缝里风化的水泥渣，突然听见身后"咔嚓"一声——村主任正指挥人锯那棵歪脖子槐树。

"留着占地方。"他踢开掉落的槐花，“要建文化广场哩。”

第二章 裂痕

春分那日晌午，赵寡妇家的拖拉机在河滩地抛了锚。我跟着王叔去送饭时，看见他整个上半身都钻进发动机盖里，油污顺着脖颈流进白背心。赵寡妇蹲在田埂上摘野芹菜，碎花头巾下漏出几缕烫过的卷发。

"王哥歇会儿吧。"她递上蓝边粗瓷碗，红糖水在日头下泛着琥珀光，“这老家伙早该报废了。”

王叔接过碗时手指在抖。我数着他后背洇开的汗渍，从蝴蝶骨漫到腰眼，像张被水晕开的旧地图。赵寡妇突然伸手替他擦汗，红指甲油剥落得像干涸的血点子。王叔猛地退后两步，搪瓷碗摔在犁铧上，裂成三瓣。

那天晚饭时，王婶摔了盛腌笃鲜的砂锅。滚烫的汤汁溅到我脚背上，烫出个水泡。"帮人帮到寡妇炕头上了？"她的擀面杖敲得案板咚咚响，“村东头老刘亲眼瞧见的！”

王叔把搪瓷碗往桌上一墩，腌萝卜跳出来沾了灰。"放屁！"他脖颈上的青筋突突直跳，“老子给闺女挣学费！赵秀兰答应给五十块工钱！”

妞妞突然把筷子插进米饭碗，白米饭簌簌往下掉。我这才发现她换了新头绳，是供销社新到的金丝绒，要两毛五一尺。

惊蛰前的雨来得急。王叔被雨困在砖窑那晚，王婶发了疯似的翻箱倒柜。樟木箱子里的确良衬衫全被剪成布条，混着泛黄的照片扔进灶膛。火光映得她眼白通红，我蹲在柴堆后头，听见她咬着后槽牙说：“当年就该听你姥的…”

凌晨时分，王叔踹开院门的声音惊醒了半个村子。他浑身酒气，怀里揣着个塑料包，雨水顺着下巴滴在妞妞的新书包上。"进口的！"他大着舌头喊，“城里孩子都背这个！”

王婶抄起顶门杠就砸。塑料包裂开时，粉色书包滚进泥水里，卡通贴纸被雨水泡得翘了边。妞妞光着脚冲出来，新头绳不知丢在哪里，湿发贴在惨白的小脸上。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