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女子朝他笑着招手。
是了。
早上八抬大轿请入宫的妓子,眼下一起被扫地出了宫。
我看着两人的背影被斜阳拉扯着交融,放大,直至消失不见。
暮然觉得面颊一烫,抬手一摸,竟是一串水珠。
4
“元祐!”
高昂兴奋的语调,环佩敲击的贵气声音从身后袭来。
是母后。
我匆匆拿袖口拭去面上水渍,飞快地将木匣藏至袖中。
抬眼瞧着太阳的余烬,直到双眸炙得一痛,这才转身见礼。
“母后。”
“你瞧我慌得,连该改口叫太子都忘了。”
香风渐浓。
衣着华贵的妇人笑靥如花,捏着手帕走至身旁。
姿态亲昵地抚上我肩头,细细打量起我身上的赤金朝服。
朝服是现赶的,针脚却也严整,胸前还绣了大片莲花吉祥纹,她很是满意。
削葱般的手指顺着纹路一路滑到我面上,突然眉头一皱,笑容中染了几分探究。
“眼睛怎得红了?”
“余阳耀眼,许是灼伤了。”
我后退两步,避开她伸向我眼角的手,负手走向东宫入口。
“太子莫怕,等你日后到了那个位置,圆日灼你,你亦能将圆日射下。”
似是想到什么趣事,她忽然掩唇大笑起来。
五官如掉入沸水的鳅鱼般扭曲,我只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
“母后来,是有什么要交代?”
忽略掉她眼中的狂热,我本能地以为她又有新的任务带来。
她细眉一挑,眼神滴溜转了一圈,瞧着四周没人,贴在我身边轻笑。
“母后给你带了几个好货,进去说。”
我蓦得转头一看,发现新进宫的下人和先前走出的面容全然不同。
出去的是旧人,进去的是新人,我当即了然。
人走茶凉。
脏了的茶杯都可以丢掉,又有谁会在意凉掉的茶水。
一路走至内室,我未置一言,倒是母后新奇地打量着东宫装潢。
“好好好,就知太子和我心意,这新装的摆件,倒都是大气的。”
放眼望去,西洋钟,琉璃瓶,珊瑚树,各种奇珍成排陈列。
都是我刻意命人摆在这条必经之路上,为的就是讨母后欢心,好让一月一度的解毒日没那么难熬。
5
是的,我没有情感,不是天赋异禀。
而是因为我自出生起便身中奇毒。
太医院的医正瞧了又瞧,也只叹怪哉。
此毒不害心智,不减人寿。
只需要每月定期饮下解药,便可平安无虞。
而母后,自打偶然发现了延误服下解药不会令我暴毙。
便常拿解药作为惩罚我的筹码。
眼睁睁看着我承受万蚁噬心之痒。
骨髓深处传来一丝颤栗,我不禁抬眸看向她。
她倚坐在床边,极为爱怜地抚过榻上混了金丝的被子,像呵护婴孩一样细心,生怕护甲把金丝刮坏分毫。
想必这个月,这几个月,日子都不会太难熬。
“母后若喜欢,我差人给您送去。”
我冷眼看着她对一床被褥生出情愫,木然开口。
她却笑着摇了头,只是把被褥铺得又平又展,双手一拍,唤进来五名男子。
金甲锐利的长尖划过我的手背,赫然生出一条红痕。
母后不容分说将我拉至身旁,神色莫测看了眼我。
再看向五张一等一的俊脸,面上已有些许惋惜。
“挑一个吧,挑一个做贴身公公。”
我点了点头上前,一一扬起他们的脸打量。
6
清一色的长眉入鬓,面含春光。
抬起谁,谁眼中便吐出媚笑,毫无例外,如出一辙。
我自觉无趣,打算乱选一人作罢。
草草掀起第五人的下颔。
却被一双毫无杂念,澄澈洁净的眸子盯得发了毛。
手陡然松开,我故意显出嫌恶。
这人瞧着我厌恶的神情,惨白着脸垂下长睫,遮住水光涟涟的愁眸。
“选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