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而唤回我的思绪，说，“渔嬢嬢，我想去游乐园看看，你带我去吧。”

C城的游乐场是个必去的打卡点，我没有上大学之前就和朋友来过好几次，我妈还让我拍照发给她看看。

后来到C城念书，我干脆带着她去了一趟，她也不玩儿，就是拍照，我说买了全包票，她才说花钱了要玩儿回本，恐高的人硬是把跳楼机玩了好几遍，回去就大病一场。

龢京说他也恐高，也偏要拉着我陪他坐。

那天他还是一件看不出是不是同一件的黑色卫衣，但脸上出现了我不曾看见过的表情，不全是快乐，是恍然居多的慨叹。

我头一回注意力不在刺激的失重感上，而是余光里飘扬的头发，少年恣意。

他死死握着我的手，手心冒汗，我知道他紧张，我更知道，他不是紧张。

“晶晶，待会儿我们去剪个头发吧。”我拔高声音，在空中的尖叫声中不太听得清，但我看见龢京点头了。

他笑着，看嘴型就一个字。

好。

四、

我带着他疯玩了一天，自己也玩得挺嗨，最后，他遵守诺言，跟我去剪了头发。

板寸剪完，我觉得他肤色都健康了一些，不再是冷白的观感。

也是好奇，明明慧兰表嫂最在意管束龢京，怎么会放任他留这么长的头发？

但我没问，拉着他去吃了我最常去的那家鸡公煲。

好巧不巧地，居然遇见了慧兰表嫂。

女人几乎是看见我们就甩下同行的阿姨就过来了，气势汹汹，二话不说就先来了一巴掌。

饭店里人不多，诡异地寂静了好一会儿，随即冒出细碎的议论声。

我脑袋轰了一下，感觉身体动弹不得，只看得见龢京的脸被打偏，却看不清他的表情如何。

他僵着身子，始终没有一丝动作。

“慧兰，你打孩子干什么？”

那个随同的阿姨过来，把龢京揽着去摸摸他的脸，比他妈还心疼。

慧兰表嫂的眼神很凶狠，直直盯着从头到尾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的人，“给我一个解释，这个时候你怎么会在这？你的钢琴课呢？吃了吗？！”

就一句话，我被她的气势吓得愣在原地。

阿姨拍拍龢京的背安抚着，嘴里却对慧兰表嫂说，“你说你这么大声干什么，吓到孩子了知不知道？不就一节课嘛，不上就不上了，又没什么……”

“一节课不去，要落后多少？我一千五一节课花钱给你报的班，你好意思就这样糟蹋了？”

慧兰表嫂气得青筋暴起，伸手要把阿姨怀里的环境扯出来，不出意外的话，她肯定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管教一顿。

“嫂嫂！”周围人看热闹的越来越多，我赶忙上去拉开她，“对不起嫂嫂，是我无聊喊晶晶出来玩的，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今天有课，你别怪他。”

慧兰表嫂压着火气，面对我的时候温柔如初，“殷殷，这件事你别管，嫂嫂不会怪你，现在很晚了，你回学校吧。”

“嫂嫂，晶晶他真的是被我喊出来的，我想着好久没出来玩了，找不着伴……”

她突然按住了我的手，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她眼睛里有血丝，“殷殷，听话，回学校去吧。”

我挡在龢京面前，“嫂嫂，有什么事好好说，晶晶才十五岁，多出门走走才更好啊，更何况，京京那么优秀，一节课没有什么的……”

“渔嬢嬢。”龢京突然出声，我感觉到他在后面扯了扯我的袖口，声音有些哑，“今天我玩得很开心，你回去吧，时间不早了。”

我扭头看他，高挑清瘦的男孩垂着脑袋，额前的刘海明明已经剪了，可我似乎更看不清他的脸了。

“晶晶……”

“殷殷。”

慧兰表嫂的目光越过我看向龢京，眼中的怒火已经变成我看不透的冷漠。

我手无意识蜷了蜷，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总插手不了人家的家务事。

之后，我和龢京又断了联系，明明在一个城市，却比以前更疏远了。

他删了我的微信，作为联系人似乎也被拉黑，用脚趾头就能想得到是什么原因。

这段时间，我其实有点心乱，就是莫名的担心，又不知道担心什么，都是一家人，他最多挨一顿打骂。

可是后来，我妈打电话跟我说起龢京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的不安不是凭空而来的。

请假出去的时候，我都不知道我该去哪里找他。

脑袋里回想着我妈说的话。

“你表嫂嫂他们也是太狠了些，管得这么厉害，那娃娃从小到大挨了多少顿打，这次直接被他们打跑了，两天了，也不知道能跑哪儿去，都报警了还找不到……”

龢京离家出走了，两天了，我都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我的难过是因为他无助的时候没有想到联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