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那个暴雨夜,浑身湿透的少年被领进程家祠堂,族老们举着煤油灯端详他耳后胎记的模样突然清晰如昨。
"这件驼绒大衣要带吗?"苏棠举起他常穿的羊绒外套,袖口金线绣的"程"字族徽在闪电中泛着冷光。作为程家养子,他用了二十年才让这个刺绣符号不再灼痛皮肤。
林修远接过衣服时嗅到淡淡的降真香气——程砚白修复古籍时惯用的熏香。衣柜最深处那件未拆封的衬衫,此刻正用同样的气息蚕食着樟脑丸的苦味。
"天气预报说明天有暴雨。"苏棠将最后一件真丝衬衣叠进防潮箱,翡翠吊坠滑入衣领时在锁骨处留下浅红压痕,"砚白说西跨院的古籍库房漏雨,让我们别住以前那间婚房。"
林修远盯着行李箱夹层里的素描本,突然想起上个月程家送来修复的明代《双燕图》。被虫蛀的绢本上,雌燕尾羽残缺处露出底下藏着的合欢花——五百年前的画师用朱砂在夹层描了朵禁忌之花。
此刻苏棠耳后的碎发被汗水黏在颈侧,蜿蜒如一幅待修复的古画裂痕。
程家老宅的穿堂风裹着百年沉檀,将苏棠的丝巾卷上戗脊兽张开的獠牙。林修远仰头望着妻子踮脚去够檐角的模样,她后腰处的真丝衬衫被风鼓成透明的蝶翼,露出半截浅紫色蕾丝边——那是他上周送的生辰礼。
"小心青苔。"
程砚白的声音从月洞门后荡过来时,林修远正伸手要去揽妻子的腰。修复师特有的苍白手指先一步扣住苏棠手腕,檀木珠串擦过她腕间翡翠镯,发出泠泠清响。
"西跨院瓦当松了两块。"程砚白另一只手握着青竹挑杆,深灰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内侧淡红的烫疤。那是二十年前除夕夜,他替林修远挡下炭盆迸出的火星留下的。
苏棠的丝巾被竹竿尖端轻轻挑起,程砚白腕骨翻转的弧度让林修远想起他修复宋代曜变天目盏时的动作。丝巾飘落的轨迹突然与记忆重叠——去年春天在苏堤,她也是这样踮脚去捉飘飞的柳絮,结果跌进自己怀里。
此刻那方绣着并蒂莲的丝巾正被程砚白拢在掌心,修复过《永乐大典》残卷的手指抚平褶皱的动作,像是在触摸易碎的北宋官窑瓷。
"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