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泪光，只有一片死寂般的平静：“陆医生，我能拜托你帮我安排出院吗？越快越好。”

陆子安知道此刻任何安慰都苍白无力，只得点头：“好。我去办手续，你在这等我。”

说罢，他转身快步走出了病房。

房门合上的一瞬，苏念绷紧的神经终于彻底松懈下来。她颓然地坐在床沿，怔怔望着窗外泛白的天光。眼泪，再一次无声地滑落。

这一次，她没有擦拭，也没有声嘶力竭地哭喊。只是任由泪水流过脸颊、滑落下巴，滴在掌心那道昨夜留下的伤口上，生出一阵尖锐的痛感。

疼吗？疼又如何？比起心口那道再也无法愈合的伤，这点痛不值一提。

就这样结束了啊……她想。

她和傅寒川，本就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如果没有当年父亲的恳求，如果没有自己的一厢情愿，他们或许永远不会有交集，也不会有如今撕心裂肺的局面。

昨夜滂沱的大雨终于停歇。天边微微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似乎如常开始。而苏念的世界，却在昨夜那场狂风暴雨中彻底坍塌，再也看不见半点光亮。

当陆子安拿着手续回来时，苏念已经简单收拾好自己，换上了护士为她准备的干净衣服。她脸色依然苍白如纸，眉宇间是掩不住的疲惫，但整个人却出奇的平静，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

“苏小姐，这是你的出院手续。”陆子安把单据递给她，又将昨晚淋湿的衣物递过来，“你的衣服我让人烘干了，不过手机……好像昨晚进水坏掉了。”

苏念接过衣服，摇头道：“坏了就坏了吧，不要紧。”

电话坏了也好，省得傅寒川的律师或是谁还能联系上她。她只想干干净净地离开。

陆子安看着她强撑的模样，忍不住说：“等会我送你离开吧，起码送到你想去的地方。”

苏念本想拒绝，但话到嘴边最终还是改口：“好。那就麻烦你送我去车站。”

“车站？”陆子安愣了愣，“你打算离开A市？”

“嗯。”苏念轻轻颔首，“这里已经没有我值得留恋的东西了。”

陆子安望着她眼中的死灰，心口像堵着什么。他张张嘴，“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吧？你这身体状况一个人出远门我不放心。而且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不用了陆医生，你还有工作在身，已经帮我很多。我想回我妈妈老家那里，一个人静静。”苏念拒绝了他的好意。

见她主意已定，陆子安不好再坚持，只是点点头：“那好吧。不过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或者……想找人说话，可以随时联系我。”他说着，从口袋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她，“这是我的电话。”

苏念接过名片，小心地收好。她知道眼前这男人是真心想帮她，但她现在只想逃离这里，逃离一切有关傅寒川的地方。甚至连照顾自己都无暇顾及，又哪有心思考虑今后。

两人走出病房，医院清晨的走廊安静非常。远处偶有护士推着药车经过，整个世界仿佛按下了静音键。

苏念和陆子安并肩朝电梯口走去，途经ICU病房时，她脚步微微一顿，朝那窗户看了一眼。

隔着窗户，可以看见ICU病房内躺着的乔思婉——她戴着氧气罩，安静地闭着眼睛，一旁仪器显示生命体征平稳。傅寒川不在，可能是暂时离开了。

苏念看了几秒，终究还是收回了视线。她不知道自己心底对乔思婉是什么滋味。怨恨？不甘？抑或仍旧是隐隐的愧疚——尽管并非她所为，可乔思婉确实因她的存在而受伤。

可是，那又如何呢？如今她苏念也失去了一切，乔思婉却依然拥有傅寒川的关怀，甚至……很快就能得到他全部的爱吧。

想到这里，苏念再不留恋，转身快步离开了这让她心碎的地方。

清晨六点，长途汽车站。

陆子安坚持将苏念一路送到了车站，并替她买好了最近一班去往S市的车票——那里是苏念母亲老家的城市。

站台前，汽笛阵阵。苏念背着简单的行李，站在即将发车的大巴车门口。陆子安不放心地千叮万嘱：“记住按时吃药，膝盖伤口别碰水。到了那边一定给我打电话报平安，知道吗？”

苏念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子安。”

经过这一夜的相处，两人已经算熟悉，她改称他名字，语气里多了一丝感激和信任。

陆子安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药瓶：“这是些舒缓精神的药，有助于睡眠的。你最近情绪波动大，可能很难入睡。必要的时候，可以吃一片。”

苏念怔了怔，心中涌起说不出的感动：“……谢谢。”

她知道陆子安担心她会做傻事。其实一夜之间经历巨变，她的情绪近乎崩溃，要说没有一丝轻生念头是假的。可腹中还有一个小生命需要她保护，她不能就这么倒下。

想到这里，苏念下意识抚了抚尚且平坦的小腹，心底生出一抹复杂的情绪。

她还没来得及告诉任何人，今晨出院前，她偷偷做了一个检查。那个她在雨夜昏迷时险些失去的孩子，竟奇迹般地保住了。

当得知检查结果显示胎儿情况稳定时，苏念几乎泣不成声。老天终究还是留给了她一点活下去的牵挂和希望——这个孩子，是她和傅寒川曾经爱的证明，尽管那段感情支离破碎，但孩子是无辜的。

她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这个孩子，哪怕拼上性命。

陆子安自然不知道她已怀有身孕，只当她是过度悲痛。见她接过药瓶，他稍稍安心了些，又从钱包里抽出几张卡：“这里有我的一张副卡和一点现金，你先拿着备用。人生地不熟的，身上多些钱放心点。”

苏念连忙摆手：“这怎么行，你已经帮了我太多，我不能再收你的钱。”

“拿着吧，就当借你的。”陆子安直接塞到她手里，笑了笑，“等你以后有能力了，再还我不迟。我可是医生，也不差这点。”

苏念终究拗不过他，只好收下，心中却记下了这份恩情。

大巴车的引擎已经启动，司机在催促乘客上车。

苏念深吸口气，看向面前这个一夜之间成为自己救命恩人的男人，郑重地鞠了一躬：“子安，谢谢你。等我安顿好了，会联系你报平安的。”

“好。”陆子安点头，目送她踏上车阶，“照顾好自己。”

车门缓缓闭合，将两个世界隔开。

随着大巴驶离站台，苏念望着窗外渐行渐远的陆子安身影，心绪万千。她终于离开了这座承载着无尽痛苦的城市，离开了那个令她心碎的男人。

或许未来的某天，她会带着孩子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彻底将傅寒川遗忘。可是此刻，她一刻也不敢放松警惕。腹中生命的每一次跳动，都提醒着她必须坚强。

窗外的天光愈发明亮，晨曦划破阴霾。

苏念轻轻抚摸着小腹，在心中默默说道：宝贝，妈妈会保护你。我们离开这里，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无论未来有多难，她都会坚持下去。

就在大巴车消失在公路尽头的同时，另一边医院ICU外的走廊上，傅寒川疾步而来。

他脸色疲惫，双眼熬得赤红。刚刚在病房外抽空眯了一会儿，一醒来就不见苏念踪影。他本不打算再理会那个女人，可不知为何，眼前总是浮现出她昨夜跪在雨中的凄惨模样。

烦躁的他在走廊转了几圈，最终还是拨通了一个电话，语气冷硬：“查一下苏念现在在哪里。”

电话那头的助理愣了一下，连忙应道：“好的傅总，我马上去查。”

没多久，助理回电：“傅总，刚刚得到消息，夫人……哦不，苏小姐她凌晨出了院，然后搭乘早上七点的长途大巴离开了A市。”

“离开了？”傅寒川脚步猛地一滞，心里升腾起一阵莫名的慌乱。“她去哪儿了？”

“目前还不清楚，车票信息显示目的地是S市，其他的还在调查。”

傅寒川心下一沉，眉头紧拧成川。那个女人竟头也不回地走了？他有些恍惚。按理说，这不正是他希望的吗？干净利落，没有纠缠。

可不知为何，一听说苏念彻底离开，他心里竟升腾起淡淡的不安和空荡。

更让他烦躁的是，那个女人竟然一句解释都没有，再没有纠缠他一下。就那么……放弃了？

傅寒川冷下脸，将手机狠狠攥紧。随即他不屑地哼了一声，自我嘲弄般甩了甩头：走了也好，省得碍眼。

正想着，ICU的门突然打开，医生走了出来。“傅先生，乔小姐已经苏醒了，不过目前情绪有些不稳定，我们建议您简单和她说几句话，让她情绪平稳些。”

傅寒川压下心头纷乱的思绪，快步上前：“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