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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骨髓穿刺针抵住髂后上棘时,沈知雪听见了冰层开裂的声音。
那是二十年前的隆冬,母亲沈清歌的棺木入土时冻土迸裂的声响。消毒水混着雪松香从鼻腔灌入肺叶,她突然想起太平间金属托盘上的母亲——苍白的腕骨系着褪色红绳,绳结处缀着颗岫玉髓珠,正与眼前人白大褂领口微露的红绳如出一辙。
"侧卧位,抱膝。"江浸月的声音像手术刀划过不锈钢托盘。他调整穿刺角度的手指骨节嶙峋,虎口处茧印凹陷成月牙状,是二十年执握骨穿针的烙印。当针尖刺破骨膜的瞬间,沈知雪的指甲在亚麻床单上犁出带血丝的沟壑,江浸月腕间的红绳突然崩断,玉髓珠滚进她因化疗脱发而光裸的头皮褶皱。
"别动。"他的医嘱裹着橡胶手套的涩响。沈知雪感受着他戴着手套的拇指按压穿刺点,那些薄茧剐蹭着新生毛囊的残根,激起生理性的战栗。监护仪发出尖锐警报,她才惊觉自己的窦性心律竟与江浸月的机械腕表秒针同频——每声"滴答"都精准叩击在QRS波群之上。
镇痛泵启动时的电子蜂鸣中,江浸月挽起袖管。沈知雪看见他小臂内侧七个排列成北斗状的陈旧针孔,暗褐色瘢痕在冷光灯下泛着釉质光泽——与母亲临终前手臂上的痕迹镜像对称。当他把恒温盐袋垫在她腰窝时,无名指根的戒痕在无影灯下泛着氰化物中毒特有的青紫。
"江医生不戴婚戒?"她盯着他光裸的无名指,那里有圈比肤色浅淡的印记。
碘伏棉球擦过皮肤的凉意让肌肉骤然收缩。江浸月睫毛在颧骨投下栅栏般的阴影:"弄丢了。"转身整理器械车时,白大褂后摆的暗红污渍在转身时掀起一角——像是干涸的血迹又像氧化后的红酒渍。沈知雪想起母亲衣柜最深处那条染血的桑蚕丝巾,同样的暗红色在岁月里发酵成铁锈味的记忆。
病理报告送来时窗外的初雪正在融化。江浸月站在逆光处书写医嘱,钢笔尖在"HLA配型"栏长久悬停,碳素墨水在铜版纸上洇出星云状的污迹。他突然撕下整页病历揉成团,腕间残余的红绳却勾住她床尾的护理记录夹。
泛黄的产科记录飘落在地。1998年3月17日的引产同意书上,母亲沈清歌的签名旁是江浸月十九岁时稚气未脱的字迹。沈知雪盯着家属关系栏力透纸背的"夫"字,听见玻璃药瓶坠地的脆响。江浸月蹲身收拾巴比妥安瓿碎片时,后颈衣领滑落处露出半枚齿痕——与她周岁照上乳牙的豁口完美契合。
"新型透皮镇痛贴。"他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