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聚会定在了冬至这一天。
原本我今天无法参加,但公司临时取消了会议,想到这样的聚会机会难得,我决定还是去一趟。
当我推开包厢门时,冷风裹挟着几片枯黄的槐树叶一同涌入,头顶的吊灯摇晃着,散发出惨白的光晕。
“哎,陈默,你不是说没时间吗?”班长王昊站起身,西装袖口处隐约露出劳力士手表的光泽。
“呵呵,本来晚上是有个会议,结果临时取消了。”我一边搓着冻僵的双手,一边笑着解释。
“陈默,我旁边还有个空位。”唐笑打了个招呼,说道。
以前在班上,我的人缘还算不错,虽然没有特别亲密的朋友,但和大家相处得都挺融洽。
招呼服务员拿来新的碗筷,我坐下环顾四周,清点着到场的人数——唐笑、郑浩、许薇薇、王昊、周慕雪,比上次少了两个人,我记得上次张超和赵子航也在场。
“规矩可不能坏了。”郑浩笑着将茅台酒放在桌上,摆出三个酒杯,起哄道,“迟到的得自罚三杯啊。”
“对!自罚三杯!”其他人也纷纷附和着。
“好好好,我认罚!”我也不想扫大家的兴,反正明天是周末,不用上班。
接连三杯白酒下肚,喉咙里灼烧的感觉久久不散,我赶紧盛了一碗羊肉汤,慢慢地喝着缓解。
“听说白桦苑的房价跌得很厉害啊。”郑浩说道。他是一名健身教练,前不久刚盘下一家店,准备自己创业当老板。
“确实如此,那边的房子因为外墙渗水问题闹得沸沸扬扬,许多业主都在吵着要退房。”唐笑一边说着,一边用筷子在沸腾的铜锅里搅动。他从事房地产销售,对这类消息自然了如指掌。
王昊笑着打趣许薇薇:“昨晚那个榜一大哥又给你刷火箭了?”
许薇薇一边用镶着碎钻的美甲轻点手机屏幕,一边不屑地回应:“别提了,那油腻的中年大叔……”
王昊出身富裕,刚毕业便被安排进入自家公司,显然是为将来接手家族企业做准备。许薇薇大学一毕业便凭借姣好的外貌投身直播行业,席间不停抱怨那些打赏的“大哥”多么令人厌烦。
而周慕雪始终低头不语,黑色长发半掩着脸颊,指甲在玻璃杯上划出轻微而细碎的声响。
酒过三巡,话题从学区房聊到了二胎政策,大家有的继续畅饮,有的则兴致勃勃地交谈着。
这时,周慕雪突然抬起头,眼白泛着血丝:“你们还记得林小宇吗?”
原本的说笑声瞬间戛然而止。
空气中弥漫着羊肉汤锅的膻味,夹杂着汤锅沸腾时发出的轻微气泡声。
“就是那个跳楼的?”我感到后颈一阵发凉,“不是在旧校区的烂尾楼……”
“没错,是五楼平台。”周慕雪的声音如同生锈的刀片刮过黑板般刺耳,“那天下午放学后,张超他们提议玩捉迷藏。”她枯瘦的手指不停地绞着餐巾。
记忆骤然变得清晰起来。
1995年6月17日,暴雨即将来临。
十岁的林小宇蜷缩在水泥柱后,身上的校服因洗得发白而显得陈旧,上面还沾着斑斑点点的石灰粉,就在张超带着几个小伙伴围上去的时候,我正躲在三楼的拐角处,默默数着地上的蚂蚁。
没过多久,张超他们几个便嬉笑着跑下了楼。
“快走吧,马上要下雨了。”走在最后的唐笑朝我挥了挥手,语气中带着催促。
“可是林小宇还没下来……”我有些犹豫不决。
“那你等他吧,我们先走了。”唐笑撂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跟着其他人跑远了。
我内心纠结不已,但眼见唐笑他们的身影渐渐远去,最终还是选择追了上去。
刚跑出楼没多远,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像是重物坠楼的声音。我没有多想,也没有回头查看。
当我回到家时,暴雨已经倾盆而下。由于衣服被雨水淋透,我还被妈妈责备了一顿。
那天晚上,我因着凉发烧了一整晚。几天后,当我回到学校时,才从几个同学口中得知得知林小宇的死讯。学校显然将此事压了下来,只是付出了一些封口费作为代价。
“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王昊的脸色显得有些不太自然。
“上周,张超出车祸去世了。”周慕雪一边说,一边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车祸现场的照片。照片中,驾驶座上的人如同被揉皱的报纸,面目全非。
而那辆变形的宝马车窗上,半张泛青的孩童脸紧贴着玻璃,与我记忆中林小宇的脸一模一样。
“这张照片不知道是谁发给我的,号码我并不认识。”周慕雪嘴唇微微颤抖着说道,“我试着拨打过去,电话接通了,但对方却没有任何回应。”
望着张超那凄惨的死状,我顿时感到一阵反胃,同时又难以置信。上周他还在群里向我们炫耀自己遇到了贵人,事业即将更上一层楼,可如今却已死无全尸。
“呕!”许薇薇忍不住生理反应,弯下腰对着垃圾桶吐了起来。
这时有服务员进来添茶,旗袍开衩处露出的小腿布满淤青。
我突然想起,当年林小宇的膝盖总是紫的,他是单亲家庭,爸爸因出轨在他年幼时便与妈妈离婚了,后来林小宇妈妈染上了酗酒,常常喝个烂醉,每次林小宇一犯错就被罚跪到半夜。
王昊皱着眉头,待服务员离开后说道:“张超的事或许只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