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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剑柄的夔雷纹刺入掌心。潭水突然沸腾,无数苍白手臂从水下伸出,那些浸泡得肿胀的面孔,竟全是陆家祠堂里的先祖!
青铜剑发出龙吟,幽蓝业火顺着剑纹流淌。当剑锋劈开第一道幻影时,整个溶洞开始倾塌。陆离在坠落中看见真实的天泣渊——哪有什么水潭,分明是堆积如山的修士骸骨,每具天灵盖都插着玄天宗的追魂钉。
......
七日后,陆离蹲在无名小镇的瓦檐下啃炊饼。他裹着从尸体上扒来的粗麻斗篷,脸上涂满灶灰。街对面酒旗上绣着青云纹,这是东浮大陆最常见的散修聚集地。
"听说了吗?陆家被玄天宗除名了。"佩刀修士将酒碗砸在榆木桌上,"说是私藏魔渊邪物,全族发配去挖灵石矿。"
"哪这么简单。"邻座老者压低声音,"我侄子在巡天司当差,说是陆家禁地里挖出了上古神族的血棺......"
陆离的炊饼碎在掌心。他想起七长老化作血雾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你父亲当年......"那个永远挺直如松的背影,在他五岁生辰那夜被嫡系长老叫走后,就再没抱过他。
细雨忽然转急,他缩进巷角避风时,撞翻了一个竹筐。青瓷药瓶滚落满地,捡瓶子的素衣女子抬起头,眸中映出陆离脸上的业火纹。
"道友的旧伤,该用龙须草外敷。"她将药瓶塞进陆离手中,腕间银铃轻响,"小女子青璃,是个游方医师。"
陆离嗅到淡淡的雪松香。女子月白襦裙下露出半截缠着绷带的小腿,绷带渗出金红血迹——这分明是三天前他在天泣渊斩杀幻妖时,剑气误伤的痕迹。
"前边茶肆的说书先生要讲新故事了。"青璃突然指向长街尽头,"是关于神域巡察使的哦。"
杏黄幡旗在雨中翻飞,盲眼说书人正在擦拭三弦琴。当他拨响第一个音符时,屋檐下的风铃同时静止。陆离瞳孔骤缩,老人枯瘦的右手只有四根手指,断口处残留着雷火符的灼痕。
"今日说一段《青鸾堕凡》。"说书人喉结滚动,发出的却是少女清音,"话说三百年前,神域有位青璃仙子,因私改凡人命数被贬下界。临行前啊,她在往生镜里窥见自己九世轮回......"
青璃突然握住陆离手腕。她的掌心冷得像葬龙渊底的玄冰,指腹按在逆命枷锁的烙印处:"公子可知,这锁链另一端系在何处?"
惊雷炸响,说书人的三弦琴崩断一根。陆离看见青璃的瞳孔泛起金银异色,身后浮现出十二重虚幻光轮。街边积水突然倒映出星穹景象,北斗第七星的位置,赫然缠着青铜锁链。
"天枢星君近日总抱怨,钓星台的锁链少了半截。"她指尖掠过陆离眉心,业火纹竟暂时隐匿,"玄天宗的观天镜,此刻正照着南方三十里外的芦苇荡。"
巡天司的云纹靴声在街口响起时,青璃已化作漫天光蝶。陆离握着留有余温的药瓶,发现瓶底刻着微型剑阵——正是《逆命经》缺失的封魔篇。
......
子夜,陆离蹲在芦苇丛中擦拭青铜剑。远处玄天宗飞舟悬浮如巨兽,修士们举着观天镜碎片在泥沼中搜寻。他咽下青璃给的药丸,苦涩在舌尖炸开时,记忆突然闪回禁地石壁——那些曾以为是经文的内容,在药力作用下重组为星图。
"原来《逆命经》是锁链的构造图。"
他蘸着露水在地上勾画,星图与天泣渊骸骨堆的排列完全契合。当最后一道弧线闭合时,怀中青铜剑突然腾空,剑尖指向东北方。那里是东浮大陆著名的死地,散修们谈之色变的"无回谷"。
飞舟方向突然传来惨叫。陆离借着芦苇缝隙望去,只见青璃凌空而立,月白襦裙染成血色。她手中竹伞旋转,伞骨间迸发的剑气竟凝成青莲形状,玄天宗修士的护体金光如同薄纸般碎裂。
"还不走?"少女回眸轻笑,身后缓缓展开一卷命格图,"下次见面,要拿你三缕魂魄当诊金哦。"
陆离转身撞进夜雾时,听见飞舟坠毁的轰鸣。怀中药瓶微微发烫,龙须草的气息混着血腥味萦绕不散。他忽然想起母亲坟前总生着这种药草,每到雨夜,父亲都会在坟边静坐到天明。
无回谷的轮廓在天际浮现,那是由无数修士本命剑堆积而成的剑冢。最顶端的断剑上,隐约可见半块混沌钟残片折射月光。陆离不知道,此刻谷底正躺着昏迷的叶青璃,她断成两截的本命剑上,一朵冰莲正在缓缓凋零。
第三章 苔痕
无回谷的月光是青灰色的。
陆离踩着剑骸堆积的山坡向上攀爬,靴底不时碾碎风化的指骨。这些死去数百年的兵器依然保持着刺击的姿态,剑柄缠着早已碳化的绸带,偶尔能瞥见半块玉佩或一绺青丝嵌在铁锈里。
他停在一块倒插的巨剑残碑前歇脚。碑文被苔藓覆盖,指腹摩挲上去,能感觉到凹凸的剑诀痕迹。当月光偏移到特定角度时,苔藓下的文字突然泛起微光——竟是《逆命经》缺失的"炼神篇"。
"原来在这里。"
他蘸着露水拓印碑文,发现需要特定时辰的光照才能显形。子时三刻,碑顶的混沌钟残片会投下龙形阴影,恰好补齐经文中断裂的符咒。这意味至少要在谷中停留七个昼夜,等待月相轮回。
第一夜他在剑冢背风处掘了个浅坑。从尸体上翻出的储物袋里,有半罐潮解的朱砂和几枚龟甲。陆离用青铜剑撬开龟壳,内侧赫然刻着陆家藏书阁的印记——这是父亲生前常用的卜具。
篝火噼啪爆响时,他尝试运转新悟出的炼神诀。神识如蛛网般向四周蔓延,触碰到剑骸的瞬间,无数记忆碎片汹涌而入。他看见红衣女修在暴雨中自刎,血珠顺着本命剑滴入爱人眼眶;白发老道抱着断剑枯坐百年,直到肉身化作山岩。
最清晰的画面来自那柄巨剑残碑的主人。玄袍剑客在星空中与青铜锁链搏杀,最终被洞穿琵琶骨坠入凡尘。混沌钟残片就是他坠落时,从神域扯下的碎片。
"叮——"
第五枚龟甲在火中炸裂,裂纹指向东北方的断崖。陆离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启程,沿途用朱砂在剑骸上画下《逆命经》的辟邪符。晨露浸透衣摆时,他找到了龟甲预示的洞穴——洞口垂落着水晶藤蔓,每片叶子都封存着一滴上古剑修的魂血。
正午阳光穿透晶簇,在洞壁上投射出流动的星河图。陆离跟随光斑移动,不知不觉踏入天然迷阵。等他惊觉时,四周岩壁已布满剑痕,每道痕迹都释放着不同剑意。凛冬的霜气与盛夏的流火在狭小空间内对冲,撕裂的袖口露出道道血痕。
他索性闭目盘坐,逆命枷锁在脊柱上跳动。当一道霸道剑意迎面劈来时,体内幽蓝业火自动凝成薄盾。金铁交鸣声在颅内震荡的瞬间,他忽然领悟这些剑痕是某种传承——唯有同时承受所有剑意淬炼,才能洞见真谛。
第七夜,陆离在洞窟深处发现一潭活水。水底沉着具琉璃骸骨,胸腔插着半截青铜锁链。当他掬水痛饮时,水面突然浮现母亲浣衣的身影。这次幻象格外清晰,他甚至能看见木盆里泛着血丝的襁褓。
"阿离,莫怨你爹。"幻象中的母亲拧干素帕,轻轻擦拭婴儿额头的逆命星痕,"他每夜都在祠堂刻辟邪阵......"
水花四溅,画面碎成涟漪。陆离怔怔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