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重归平静的潭水，怀中的青玉坠突然发烫。坠子背面"浣纱女阿萝"的刻痕下，隐隐透出新的字迹——用舌尖舔湿才能显现的"陆长渊"，正是父亲名讳。

暴雨骤降时，他蜷在琉璃骸骨旁入定。业火沿着新贯通的经脉游走，在皮肤表面结出冰晶状的护甲。半梦半醒间，听见骸骨发出叹息："锁链另一端......在青鸾......"

晨光微熹时，陆离被鸟鸣惊醒。水晶藤蔓间立着只受伤的青雀，尾羽缺损处露出金属光泽。当他用龙须草包扎时，鸟瞳突然映出叶青璃的脸——少女正在雪山之巅与玄天宗长老对峙，本命剑上的冰莲只剩最后三瓣。

"东北方，三百里。"青雀口吐人言后炸成光点，在他掌心留下枚冰晶钥匙。

陆离攀上断崖那日，春雪正在融化。腐殖土中钻出嫩绿剑兰，花蕊里蜷缩着指甲盖大小的剑灵。他跟着这些发光的小生灵深入雾霭，在第七个黄昏望见了传说中的"葬剑台"。

千丈孤峰上插着柄石剑，剑格处嵌着混沌钟残片。无数青铜锁链从云层垂下，将石剑与苍穹相连。最近的那根锁链上，挂着具随风摇晃的尸骸——空荡的左袖管绣着褪色的夔雷纹。

怀中的青铜断剑突然发出悲鸣，陆离这才发现，石剑缺失的剑尖与自己的断刃完全吻合

第四章 炊烟

陆离在葬剑台东南麓的樟木林里搭了间草庐。

粗藤编成的晾衣绳上挂着风干的银鳞鱼，那是用剑鞘从寒潭里拍来的。鱼鳃处的人脸纹褪成灰白，夜里会发出婴啼声，倒是天然的守夜铃。庐前开垦的半分薄田里，种着从骸骨堆里扒出来的冰纹米——这种灵谷要在子时浇灌剑气才能抽穗。

晨露未晞时，他蹲在溪边石板上捶打衣物。青铜剑插在卵石滩里当晾衣杆，剑穗上串着七颗追魂钉，是前日击退玄天宗探子时缴获的。沾着血污的里衣在溪水里漾开绯色，惊走一队正在搬运花瓣的玉腰奴。

"第十七个。"陆离数着岸边新添的剑痕，这是玄天宗暗桩袭来的次数。最新那道焦痕边缘泛着紫电，说明对方动用了雷霄殿的符修。他把洗净的衣物摊在晒药架上，顺手摘下架角生长的止血藤嫩芽。

灶膛里的龙血木噼啪作响，这种木材燃烧时会渗出淡红树脂。陆离用断剑削了套木制厨具，此刻正将冰纹米和风干怨鲛肉丢进陶罐。米粒在沸腾瞬间绽开冰花，鱼肉则收缩成琥珀色小块，散发松脂般的异香。

他舀了勺米粥尝味，突然朝屋后甩出汤勺。金属碰撞声里，叶青璃捏着变形的勺子转出竹林，月白裙裾沾满草籽："陆道友的待客之道，倒是别致。"

"叶姑娘的遁术愈发精妙了。"陆离面不改色地添了副碗筷，"连我的神识都未能察觉。"

"多亏公子那瓶龙须草。"叶青璃晃了晃结痂的小腿，将竹篓里的青鸾菌倒入粥锅，"昨日在暮云涧采药，正巧遇上玄天宗的猎妖队。"菌伞在热汤里舒展成青鸟形状，她舀起半勺吹气，"听说他们在找三百年前叛逃的陆家七长老。"

陶勺磕在碗沿的脆响格外清晰。陆离想起无回谷锁链上悬挂的残尸，袖中的夔雷纹断袖隐隐发烫。叶青璃忽然用菌柄在桌面勾勒符咒，油渍形成的图案正是玄天宗追杀令上的图腾。

"近日别去北坡采药。"她将最后一口粥咽下，指尖凝出冰霜洗刷碗筷，"那里埋着观天镜的阵眼。"

......

未时三刻，陆离在寒潭边削制鱼竿。雷击木的枝干泛着紫纹，鱼线是用剑冢找到的蛟筋鞣制。他特意保留了几片青鸾菌伞，这种菌类晒干后磨粉，能引来喜食灵气的月光鲤。

垂钓时他运转着《逆命经》的敛息诀，神识却关注着三里外的北坡。五名玄天宗阵修正在布置星轨仪，他们脚下堆积的灵石形成北斗阵型，每个阵眼都插着刻有陆氏族人名讳的木牌。

鱼漂突然沉入水中。陆离手腕轻抖，钓起的却不是月光鲤——一具缠满水草的青铜傀儡咬着鱼钩，胸腔里塞着半卷潮湿的阵图。当他掰开傀儡手指时，发现关节处刻着陆家炼器堂的徽记。

"原来在这里。"阵图记载着葬剑台灵气节点的分布，边缘批注的字迹与父亲书房里的《陆氏阵法要略》如出一辙。傀儡空洞的眼眶里忽然滚出颗留影珠，映出七长老临终场景：老人用断剑在岩壁刻下"勿信青鸾"四字，随后自爆金丹摧毁了追兵。

日头西斜时，陆离在傀儡体内发现暗格。油纸包着的桂花糖已经融化，黏在母亲手抄的《安神咒》上。糖纸折成的青雀翅膀泛黄，正是他七岁那年偷塞进父亲剑匣的玩意儿。

潭水突然映出火光。北坡的星轨仪不知何时燃起幽蓝鬼火，玄天宗阵修正慌乱地扑打道袍上的火苗。那些火焰竟顺着灵气脉络游走，将整座北斗阵烧成灰烬。陆离望向草庐方向，隐约看见叶青璃在晾晒的药材间穿梭，裙摆扫过之处，驱邪艾草迅速焦枯。

......

霜降那日，陆离在竹林深处发现眼温泉。泉底沉着具白玉棋盘，棋子皆由妖兽晶核雕成。他每日子时来此打坐，将逆命枷锁浸入泉水。某次调息过度昏睡过去，醒来发现棋盘上落了局残棋——黑子摆成锁链图案，白子则构成半朵业火红莲。

这日他带着新酿的蛇胆酒前来，却发现泉边多了个药炉。叶青璃披着松烟墨斗篷蹲在炉前，正往丹鼎里投放剑兰精灵。那些发光的小生灵在药汁中沉浮，渐渐凝成冰珠。

"这是给公子的诊金。"她将冰珠串成手链抛来，"戴在腕上可遮掩业火纹。"

陆离接住手链时，指尖触及她掌心的陈年剑茧。这种茧子的位置，只有常年握着重剑才会形成。他想起青璃那把断成两截的本命剑，剑柄的霜纹似乎是玄天宗刑罚堂的制式。

"叶姑娘可听说过陆长渊？"他突然发问，同时落下一枚黑子。

青璃捏着白子的手悬在半空。泉眼突然喷发，蒸腾的水雾中，棋盘上的红莲图案自行转动起来。当她将棋子按在莲心时，整座温泉开始沸腾，白玉棋盘浮现出星图——正是陆离在剑冢拓印的炼神篇缺失部分。

"明日我要去采九死还魂草。"她答非所问地起身，药炉下的青鸾菌灰被山风卷走，"这种草长在剑灵坟场，需要活人阳气做引。"

深夜，陆离在修补磨破的草鞋时，发现鞋垫里缝着张褪色的平安符。朱砂绘制的咒文中央，藏着父亲用剑气刻下的"渊"字。他突然明白当年那些深夜，父亲在祠堂刻画的不是辟邪阵，而是逆命枷锁的阵眼图。

月光透过草窗照在墙角的青铜傀儡上，傀儡手指不知何时指向东北方的雪山。陆离将冰纹米塞进布袋，余光瞥见叶青璃正在崖边对月梳发。她的影子在石壁上摇曳，竟生出九条狐尾般的虚影。

第五章 溯鳞

晨雾漫过寒潭时，陆离正用青铜剑搅动水面。新悟出的御水诀尚不纯熟，凝出的水蛟在扑向对岸前便碎成雨珠。晾衣绳上的银鳞鱼干突然集体竖立，鱼鳃处的人脸纹皱成一团，发出急促的蛙鸣。

"要变天咯。"老迈的嗓音从鱼干堆里传来。

陆离剑尖微滞，最近那条银鳞鱼竟在绳上扭动起来。焦褐的鱼眼褪去伪装，露出鎏金竖瞳："三千年了，御水术还是这般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