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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着支断裂的珊瑚步摇。
"原来公子便是姑爷转世。"
纸婢女们的声音突然有了活人气,她们的面皮簌簌脱落,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真正面容。暴涨的河水中浮现出无数铜钱,串联成我在八卦镜里见过的往生咒。新娘的盖头被阴风掀起,我终于看清她颈间刀伤泛着诡异的青紫色。
"小心合欢树根!"
镜中女子的示警声与记忆重叠。二十年前的苏婉宜提着嫁衣奔来渡口,发间珊瑚步摇在雨幕里碎成两截。她身后追来的黑影手持罗盘,正是如今附在老仆身上的邪术师。
河水突然化作万千银针,我借着玉佩红光劈开水面,看见河底盘根错节的树根缠着具白骨。新娘的盖头飘落在白骨之上,那上面用金线绣着的卦象突然活过来,化作锁链缠住我的脚踝。
"纯阳之血浇灌合欢木,方可破轮回死局。"镜中女子声音愈发虚弱,"但若斩断树根,谢郎的残魂便会..."
白骨突然暴起,尖锐的指骨直取咽喉。我反手将玉佩按在树根交缠处,鲜血浸透的根系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整条冥河开始倒流,无数铜钱飞旋着组成新的卦象,新娘的白骨竟重新生出血肉。
邪术师的狂笑震得耳膜生疼:"好个痴情种!竟用自己魂魄补全往生阵!"老仆的皮囊在雨中膨胀爆裂,露出个浑身刻满符咒的侏儒。他手中的罗盘射出血光,将正在复原的苏婉宜钉在合欢树上。
我趁机扯断缠绕脚踝的卦链,袖中婚书无风自燃。灰烬落在罗盘中央时,二十盏幽冥灯同时炸裂。镜中女子终于完全现形——她竟是苏婉宜的一缕善魂,而恶魂早已与邪术师的咒术融为一体。
"林公子看头顶!"
苏婉宜的善魂突然推了我一把。檐角八卦镜不知何时悬在当空,镜面映出的谢府格局暗合二十八星宿。东厢房位置突然塌陷,露出底下巨大的青铜棺椁,棺盖上赫然刻着与我胸前相同的龙纹。
邪术师突然发出非人的嚎叫,他身上的符咒开始反噬。我冲向青铜棺的瞬间,怀中的凤佩与棺椁上的龙纹产生共鸣。当棺盖掀开的刹那,里面躺着的竟是我自己的尸身,穿着二十年前谢明琅下葬时的寿衣。
棺中尸身的眼皮弹开时,腐坏的筋膜发出细密的断裂声。我胸前的龙纹胎记突然灼痛,仿佛有火钳烙在二十年前的旧伤疤上。邪术师的血罗盘正在吞噬幽冥灯残焰,苏婉宜的善魂被咒文锁链拖向合欢树根,她发间的珊瑚步摇突然折射出月光——这本该是暴雨如注的子夜。
"别看他的眼睛!"
善魂的惊呼还是晚了一步。棺中尸身漆黑的瞳孔里浮现出旋转的星图,我的左手不受控制地探向脖颈。指尖触到的不再是书生柔软皮肤,而是谢明琅尸体上干枯的皮下组织,那些褐色的血管正顺着指尖攀上我的手腕。
"当年你父亲用禁术将我们命格互换..."尸身喉结滚动间抖落出蛆虫,"你以为逃得过九幽门的追索?"
善魂突然化作流光撞进我的眉心。无数记忆如走马灯闪现:谢家祠堂地窖里摆着七盏本命灯,谢老爷将写着林砚秋生辰的符纸投入火盆,而我真正的肉身正躺在青铜棺中,口含锁魂玉蝉。
邪术师的罗盘突然调转方向,血光直射合欢树下的白骨。苏婉宜的恶魂从地底升起,嫁衣上的金线卦象变成活蛇,她腐烂的指尖捏着另半块凤佩:"好哥哥,当年你亲手系上的同心结,可还认得?"
铜镜碎片突然从四面八方聚拢,映出千百个时空交叠的谢府。我看到二十年前的自己——不,是谢明琅——将毒酒喂进苏婉宜唇间,她颈间喷出的血落在合欢树上,开出妖异的红花。
"不是...这不是..."太阳穴突突跳动,善魂的声音在颅腔内回响:"看棺底铭文!"
趁着恶魂与邪术师缠斗,我翻身滚入青铜棺。内侧果然刻着谢氏秘传的《度阴箓》,那些朱砂符咒在触碰到我流血的掌心时,竟自动重组为真相:谢明琅为续命强夺我的纯阳命格,苏婉宜大婚当日撞破阴谋,谢老爷不得不用邪术师炼化整座宅院为噬魂阵。
棺底突然塌陷,我坠入冰冷刺骨的水中。无数青丝缠住四肢,二十具新娘尸骸在暗流中睁开空洞的眼眶。她们腕上都系着褪色的同心结,结扣处缀着玉蝉碎片——正是我口中含着的那个。
善魂的声音带着回音在水底震荡:"吞下玉蝉!"恶魂的利爪却在此时穿透我的右肩,她脖颈处的刀伤渗出黑雾:"我要你永远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