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女生 短篇故事 公子,别来无恙

  

我勒住缰绳时,山雨正顺着油纸伞骨往下淌,在青石板上砸出细密的水花。暮色里的雕花门楼泛着潮湿的青光,两盏褪色的绢纱灯笼在檐角摇晃,照见门匾上斑驳的"谢府"二字。

老仆举着烛台出来应门时,袖口沾着几点暗红,像是干涸的朱砂。"公子若要借宿,请随老奴走角门。"他佝偻着背推开西侧小门,青铜门环撞在木板上,发出空洞的闷响。

绕过影壁时,我瞥见正厅门楣悬着面八卦铜镜。雨水顺着镜缘的饕餮纹往下淌,在青砖地上蜿蜒成奇怪的符咒形状。老仆突然停下脚步,烛火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西厢房年久失修,公子切记莫要靠近。"

戌时三刻,檐角铜铃无风自响。

我推开雕花木窗,正看见西厢廊下的灯笼一盏接一盏熄灭。雨幕中隐约传来环佩叮当声,青砖地上却不见人影。方才还锁着铜锁的厢房门扉半开,露出里头蒙尘的妆台,菱花镜里映着支红珊瑚步摇。

"公子在看什么?"

身后骤然响起老仆沙哑的嗓音。我转身时袖摆带翻了烛台,滚烫的蜡油溅在手背,却见他提着的那盏灯笼里,火苗是幽冷的青绿色。

子夜惊雷劈开雨幕时,铜镜里浮出个穿素白襦裙的身影。女子发间别着那支珊瑚步摇,指尖点在镜面某处。我顺着她指的方向摸索,在妆奁暗格里触到卷发黄的婚书,泥金笺上"谢明琅"三个字被血迹洇开,底下压着半块染血的龙凤玉佩。

廊下突然传来纷乱的脚步声,我慌忙将婚书塞进袖中。转身时铜镜映出窗外景象——十数个纸扎的童男童女抬着花轿穿过庭院,惨白的脸颊上晕着两团艳红。

西厢房的铜锁不知何时落在地上。我推门而入的刹那,狂风卷着雨丝灌进来,吹散了满室尘埃。妆台上赫然摆着对龙凤花烛,烛泪层层叠叠堆积如血,最底下压着张泛黄的信笺:

"景和二十三年七月初七,谢氏明琅与苏氏婉宜结两姓之好。"

指尖触到信笺的瞬间,铜镜突然裂开蛛网般的纹路。镜中女子伸出苍白的手,一滴血泪正落在龙凤玉佩的裂隙处。门外传来老仆凄厉的呼喊,我踉跄着后退,后背撞上冰凉的门板——

铜锁"咔嗒"一声扣紧。

袖中婚书突然变得滚烫,龙凤玉佩在掌心泛起血色纹路。铜镜碎片倒映出截然不同的景象——雕梁画栋的谢府褪去颓败之色,檐下红绸翻涌如血浪,那支珊瑚步摇正插在新娘高耸的发髻间。

"姑爷该更衣了。"

四个纸婢女不知何时立在身后,惨白的指尖捧着簇新的喜服。铜镜裂痕中,我看见自己胸前竟浮现出与玉佩相同的龙纹胎记。老仆佝偻的身影映在窗纸上,他正在用朱砂笔沿着门缝画符,混着雨声的念叨钻进耳朵:"阴人上路,阳人回避..."

寅时的更鼓穿透雨幕,纸人们突然齐刷刷转头。它们脸颊上的胭脂开始融化,顺着脖颈染红衣襟,抬着花轿朝西厢房逼近。我攥紧玉佩冲向影壁,却见八卦镜中照出的庭院布满蛛网——每根银丝都穿着铜钱,在雨中织成巨大的往生咒。

正厅门楣突然垂下白幡,二十盏幽冥灯次第亮起。老仆站在灯影交界处,浑浊的眼球凸出眼眶:"苏小姐等了二十年,终于等到纯阳命格之人来完婚。"他袖中抖落符纸,纸人们顿时暴长三尺,指尖生出森森白骨。

暴雨中的八卦镜突然迸发金光,我借着镜面反光看到真相——老仆后颈贴着张人皮符,符咒上的生辰正是婚书所载谢明琅的殁日。当纸人的骨爪即将触及衣襟时,玉佩突然震开炽烈红光,镜中女子伸手将我拽进铜镜裂隙。

天旋地转间,喜乐变成凄厉哭嚎。再睁眼时已身处送亲队伍中,八抬大轿里坐着凤冠霞帔的新娘,盖头下不断渗出黑血。轿帘被阴风掀起时,我看见她脖颈处有道深可见骨的刀伤——与婚书上沾染的血迹形状完全相同。

"谢郎可知..."新娘染着丹蔻的手指突然扣住轿窗,盖头下的声音混着汩汩水声:"那日你在渡口等我时,父亲早已将我的尸身埋进合欢树下。"

花轿陡然倾斜,轿夫们化作森森白骨。暴涨的河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我怀中玉佩发出悲鸣,记忆碎片突然刺入脑海——二十年前的七夕夜,我分明是那个在渡口等到天明的谢明琅。

河水漫过腰际时,怀中玉佩突然浮空而起。那些穿透我太阳穴的记忆碎片愈发清晰——谢明琅临死前攥着半块玉佩,在暴雨中的渡口咳出黑血,掌心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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