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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床底有一小片焦黑的纸屑。陈守拙的布鞋缓缓碾过那片碎屑,枯叶般的脆响淹没在他的咳嗽声里:“当年你母亲也总说听到怪声。”
她浑身僵住。这是三年来第一次有人主动提起那个禁忌话题。煤油灯的光晕在老人浑浊的瞳孔里摇晃:“有些物件,沾了太多执念就成精了。就像这剪纸,”他忽然举起灯盏,火光舔舐着玻璃展柜,“你猜秦月娘最后怎么死的?”
暗红的剪纸在火光中泛起油脂光泽,林雨眠看见陈守拙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成一只举手投降的怪物。
“她用剪子戳穿了自己喉咙。”老人咧开缺牙的嘴,“血喷在没剪完的第四十幅送子图上——就是你现在修的这个。”
后半夜的暴雨里,林雨眠在古籍库翻到了那本《陕甘剪谱》。霉变的纸页间掉出半张相片:年轻的陈守拙站在陕北窑洞前,脚边堆着上百个残缺的纸人,背后土墙上用朱砂画满扭曲符文。当她触摸到夹在书页中的半片驴皮时,耳边突然响起婴儿啼哭。
那些哭声起初细若游丝,渐渐汇聚成滔天巨浪。林雨眠踉跄着扶住书架,雕刀不知何时划破了指尖,血珠滴在泛黄的扉页上,晕开了那句“目见幽冥者方可承阴剪一脉”。
【匠魂系统激活】
冰冷的机械音惊得她倒退半步,古籍哗啦啦散落一地。半透明光幕悬浮在空气中,显示着【阴剪传承(残缺)】的字样,技能树最底端有个灰暗的图标在闪烁:【观隙】。
手机突然在口袋震动,直播后台弹出条私信:【用三尸虫粉混胶水,才能补全它的魂。】发信人头像是个没有五官的纸人,ID赫然是【百工坊07】。窗外炸响的惊雷中,她看清发信时间显示的是三天前。
次日的直播持续到深夜。当林雨眠将掺了腥臭粉末的胶水涂在剪纸背面时,二十万赞的礼物特效突然淹没了屏幕。显微镜下的驴皮纤维如血管般鼓胀,原本散乱的婴孩纹路开始自动重组,最终拼合成一个倒吊的孕妇轮廓。
“这是……”她凑近镜头,呵出的白雾在玻璃上结成霜花,“分娩姿势倒转?”
话音未落,修复室灯光骤然熄灭。黑暗中有纸张撕裂的脆响此起彼伏,某个冰凉的东西擦着她耳垂掠过,钉入身后墙壁。手机自动开启夜视模式,两千多名观众看到:数十个巴掌大的纸人正从剪纸里钻出,它们用锯齿状的嘴啃食空气,关节发出干燥的摩擦声。
林雨眠后背抵住工作台,母亲留下的雕刀在掌心发烫。某个纸人突然跃起,镂空的面孔几乎贴上她的眼球——系统光幕在此刻剧烈闪烁,纸人颈后浮现出一道发光的裂痕。
刀锋划过的瞬间,她听到类似帛布撕裂的声响。纸人在空中裂成两半,落地化作焦黑灰烬。弹幕疯狂刷新着“特效牛逼”,却没人看到她的手背被划开三道血痕。
当最后一个纸人消散在鱼胶刷下,晨曦已经爬上窗棂。林雨眠瘫坐在满地狼藉中,看到手机跳出两条信息:
陈守拙:【去白云观求个护身符,就说我让你来的。】
陌生号码:【百工坊的眼睛,可比摄像头多得多。】
她慢慢展开攥在左手的东西——那是从纸人身上撕下的残片,边缘用朱砂写着小篆体的“眠”字。窗外的银杏树上,浑身湿透的沈星河收起红外望远镜,虎牙咬碎了口中的棒棒糖。这个三天前空降档案库的实习生,此刻正盯着手机里定格的直播画面,嘴角扬起稚气未脱的笑。
晨雾像一锅熬过头的米汤,稠得能捞出棉絮。林雨眠踩着青石阶上的凹痕往山上爬,每走九步就摸一下藏在袖口的雕刀。刀柄缠着的红绳早已褪成暗褐色,那是母亲失踪前夜亲手系上的,说是能辟湘西的“洞神”。她至今记得那晚窗外的银杏叶沙沙作响,母亲伏在案前剪了一宿纸人,碎屑在月光下蜷缩成灰蛾,一片片扑向摇曳的烛火。
山腰传来三长两短的铜锣声,惊飞一群黑羽白喙的鹩哥。林雨眠数到第一百零八步时,石阶尽头浮现出一盏白灯笼。提灯的老妪裹在靛蓝湘绣百褶裙里,裙摆的赤红傩面纹随步伐蠕动,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