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烧起来。剧痛中他听见祖父的怒吼,那声音跨越八十年的光阴,与祠堂神主牌前的香灰一同坠落。
睁开眼时,铜铃正把第六滴檐漏摇进砚台。林砚瘫坐在书房地上,《千山暮雪》仍静静躺在画案,补上的枯枝却消失了。若不是腕间残留着朱砂色的指印,他几乎要以为那是场荒诞的梦。
雨声里混入细碎的爆裂声。林砚循声望去,发现多宝格上的豇豆红梅瓶正在龟裂,釉面开片纹路竟与画中虚空裂痕如出一辙。当他伸手欲扶时,后院突然传来母亲的惊叫。
那株枯死二十年的老松居然抽了新枝。
墨绿色的松针穿透雨幕,在青砖地上投出摇曳的影。林砚冲进雨里,看见母亲瘫坐在回廊下,旗袍下摆沾满泥浆。顺着她颤抖的手指望去,虬曲的枝干上分明残留着抓痕——与他梦中撞上树干时的掌纹分毫不差。
"这树...这树在你祖父下葬那天就枯了。"母亲的声音被雨水泡得浮肿。
林砚抚摸着树皮上的沟壑,突然触到某处异样的凸起。扒开湿漉漉的苔藓,戊寅年的刻痕在雷光中显现,旁边还缀着枚冰晶状的松脂。当他用听松墨轻刮表面时,松脂竟渗出崖柏香气,与墨条断面的气息共鸣出蜂鸣。
雨声渐歇时,书房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林砚折返时,发现《千山暮雪》不知何时摊开在地,原本空白的卷尾处多了行淡墨小楷:"癸未年四月廿七,雪舟补笔未竟。"
他的血液瞬间凝固——今天正是农历四月廿七。
暮色从画轴两端漫上来。林砚将耳朵贴上绢本,听见遥远的松涛声在经纬线间流动。腕间朱砂指印突然泛起荧光,在昏暗中勾勒出八角亭的轮廓。当他用听松墨再次触碰画中山径时,铜铃突然静止,第六滴悬垂的檐漏凝在半空。
这一次,他看清了穿越的瞬间:松烟墨在绢丝上蚀出微小的虫洞,戊寅年的雪粒子正通过墨色裂隙涌入现世。青年腕间的沉香木串突然放大,林砚在坠入画境的刹那,瞥见其中三颗木珠刻着"砚"字篆文——与他周岁时祖父赠予的护身符别无二致。
风雪声吞没所有疑问。林砚在八角亭前站定,发现青年正在焚烧画稿。宣纸灰烬中浮出张女子侧脸,却在即将成型的瞬间被火舌舔舐殆尽。
"这眉眼我画了六十年,总是差最后一笔。"青年突然开口,火星在他眸中明明灭灭。
林砚正欲追问,虚空中的墨潮再度翻涌。这次他看清了,那些粘稠的黑暗里浮沉着未完成的画作:半截红梅、孤舟无楫、没有面孔的新娘...每幅残卷都在尖叫着索要最后一笔。
当墨浪即将拍碎石亭时,青年突然将听松墨掷向虚空。墨条在黑暗中炸成星屑,林砚腕间的灼痛突然具象为笔锋——他看见自己的右手化作紫毫,在天地间挥出记凌厉的斧劈皴。
空白处应声裂开道峡谷。
"走!"青年拽着他跃入裂缝,"顺着笔意流动的方向!"
下坠的瞬间,林砚在无数残卷中瞥见熟悉的面容:穿月白旗袍的祖母正在梅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