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微笑，背景里的八角亭却空无一人。他想伸手触碰，却被墨色激流冲回书房。

雨停了。林砚浑身湿透地趴在画案上，听松墨断口处的"戊寅年"正在淌血——或者说，是混着朱砂的墨泪。后院传来枝桠折断的脆响，那株复活的古松正在月下疯长，新抽的枝梢刺破云层，在夜空中勾出座未完工的廊桥轮廓。

母亲惊恐的呼喊从祠堂方向传来。林砚奔过回廊时，腕间的朱砂指印突然发烫。推开沉重的柏木门，他看见供桌上的沉香木串正在开裂，其中三颗刻着"砚"字的木珠滚落在地，内里空腔藏着卷微型画稿——那是祖父未能绘完的新娘红盖头。

第二章：丹青时漏

松烟墨在晨光里凝成琥珀色的泪。林砚摩挲着腕间淡去的朱砂痕，笔尖悬在《千山暮雪》的断桥处迟迟不敢落。昨夜从画境带回的松针正插在豇豆红梅瓶里，针尖缀着的冰晶将晨曦折射成八十年前的雪光。

"小砚，祠堂的相簿..."母亲的声音卡在回廊转角。

林砚转身时，牛皮纸封面的老相册正在母亲手中褪色。民国二十七年春的全家福上，祖父身后的八角亭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仿佛被无形的橡皮擦拭去。更诡谲的是，相纸边缘渗出淡赭色墨渍，与画中亭角风铃的锈迹如出一辙。

"这亭子叫暮雪亭。"母亲指尖抚过相片空白，"你祖父临终前说，等廊桥画成就能再见..."

铜铃的震颤截断话语。林砚突然攥紧听松墨条，墨块棱角在掌心烙出红印——相册霉味与画中松涛的气息在此刻重叠，腕间淡去的朱砂痕突然灼烧起来。

当笔锋终于触及绢本时，虚空中的墨潮声再度漫上耳膜。这次坠落格外缓慢，林砚看见未完成的廊桥在眼前拆解成千万根墨线，每根丝线都缀着祖父的叹息。当他抓住其中一缕时，刺骨的寒意突然化作融融春雾。

采药篓擦过青石的脆响惊散了山岚。穿月白衫子的少女蹲在溪畔，腰间玉佩磕碰着卵石，叮咚声与老宅祠堂失踪的青铜磬音律相合。林砚的瞳孔猛地收缩——那枚双鱼衔芝佩的纹样，分明与族谱首页的祖器图腾完全相同。

"公子也来采松烟墨？"少女仰起脸，鬓角山茶花沾着朝露，"这崖柏须得寅时采的晨雾未散时烧制，墨色方能留住松魂。"

林砚的喉结滚动却发不出声。少女腕间的翡翠镯滑过小臂，露出内侧刻的"暮云"二字。记忆深处突然裂开道缝隙：祠堂暗格里褪色的婚书，女方落款正是沈暮云。

山风卷起少女的素色裙裾。林砚鬼使神差地抬手，指尖将将触及她发间银簪时，整座山峦突然震颤起来。未补全的廊桥在虚空中坍缩，祖父的灰布衫角从断崖处一闪而过，抛来的朱砂笔正正砸中林砚眉心。

"闭眼！"

林雪舟的暴喝混着松涛炸响。林砚本能地挥笔格挡，听松墨在空中划出焦痕，烧熔了扑来的墨色触手。少女的惊叫刺穿耳膜，林砚在混沌中抓住她的腕子，翡翠镯的凉意渗入血脉，腕间墨痕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