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稀记得。
三十年前,他告诉我:
「今天公司体检,我查出了无精症。」
「没办法生孩子,不是你的问题。」
「我会和爸妈说清楚。」
当时我正处于水深火热。
所有人都知道,纪家媳妇生不出孩子。
是他挡在我面前。
保住我的名声。
我感激他,更加敬他爱他。
可我却忽略了,当时他心虚的眼神,和那明显推眼镜的动作。
我们相敬如宾三十余载。
如今我才发现。
自己不过是个笑话。
眼泪滚烫,烫得我手抖。
纪休宁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
他小声催促:
「先回家吧。」
「有什么事情回家说。」
回家?
凭什么?
做错事的是他。
为什么我反而要成为躲躲藏藏的过街老鼠?!
巨大的怒火从胸腔蔓延。
烧的我肝肠寸断。
我到底是没忍住。
厚重的八层被子,被我狠狠砸在他的脸上。
我抹了一把眼泪。
转身就要离开。
郑惠芳惊叫一声。
「天啊!你什么态度?!」
「你一个弹棉花的凭什么砸我老伴!?」
年轻的新郎怒不可遏,指着我的背影骂:
「你有病啊?!我大喜日子你打我爸爸是什么意思?!」
我吸了吸鼻子。
本想当没听到,直接离开。
纪休宁却说:
「好了,没事的。今天止语大喜日子,不用追究了。」
「她一把年纪还这种态度,迟早遭报应!」
我脚步一顿。
差点踩空楼梯摔下去。
心脏犹如被尖刀刺破。
疼得血流不止。
纪休宁。
我不用遭报应了。
我已经胃癌晚期,很快就死了。
……
坐上回家的三蹦子。
我不禁在想,我这四十年算什么?
我以为我已经拥有了世界上最好的爱情。
我和纪休宁相亲认识。
当时他是镇上少女的梦中情人。
为人儒雅温和,在大学当老师。
而我只是小公司里的一个文员。
我是尘埃里最不起眼的一粒沙子。
父母托了关系,才找媒人介绍我们认识。
他们说:「小纪虽然之前有过一段,但到底是值得托付的好人家。」
我不抱希望。
媒人却说,纪休宁很中意我。
我的春心从二十岁那年晃动。
晃呀晃的,就过了四十年。
这四十年间,他对我体贴入微。
我的父母他也陪着照顾直到送终。
晚年他决定把所有财产捐赠。
我选择住在镇里的老破小。
支持他的这份善意。
可看着他儿子那新房,我才后知后觉。
原来,心爱的人是可以有大房子住的。
人人都说我好福气。
可现在这福气。
我不想要了。
我每呼吸一下,都心如刀绞。
胃仿佛被带毒的尖刺刺痛。
一阵翻江倒海。
三蹦子的响声让我耳朵嗡鸣不已。
炙热的夏天。
我却冷得如冰块。
刺眼的烈阳晃眼。
我忍不住干呕起来。
下一刻,意识模糊。
竟是晕了过去。
3
我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