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堂风中旋成小小的龙卷,挟着族谱残页上的墨香扑向蛛网密布的房梁。
子夜时分,老屋所有的伤痕开始发光。裂缝里的菌丝泛着磷光,蛀洞中的木屑闪烁如星屑,连井壁的裂璺都渗出月华。我躺在吱呀作响的竹床上,听见无数细微声响在黑暗中发芽:墙皮剥落的声音像春蚕食桑,梁柱承重的呻吟恍若古琴泛音,瓦片与瓦片在风中的摩挲,恰似祖母摩挲香云纱的窸窣。
启明星亮起的瞬间,老屋轻轻抖落满身时光。所有生长与腐朽在此刻达成和解,坍塌的与重生的都归于寂静。我攥着半块石榴走出门去,殷红汁液顺指缝滴落,在青石板上连成断续的星图——这是老屋最后的谶语,用甜蜜与酸涩勾画的归途。
祠堂废墟上的野枇杷结果时,枝头缀满锈色铃铛。果实坠地的闷响惊动了地缝里的灶马,虫群驮着碎瓦片奔逃,背甲折射出祠堂最后一夜的长明灯火。我蹲身拾起半块青砖,断茬处黏着康熙年间香灰——原来连尘土都记得所有虔诚的温度。
村口石桥第三块阶石微微发烫。正午阳光下,石缝里嵌着的半枚铜钱突然闪烁,照出民国廿三年迎亲队伍的残影。抬轿汉子们的汗珠砸在桥面,与我此刻的泪水在时空中相撞,迸裂成带着咸味的虹霓。桥墩青苔间飘着半幅红盖头,二十年前被山风卷走的丝缎,此刻正温柔地缠住我的脚踝。
晒谷场东北角的草垛开始自燃。蓝烟裹着焦甜气息升腾,火舌舔舐过处,灰烬里显露出我丢失多年的铁皮青蛙。绿漆剥落的脊背上,还留着妹妹用蜡笔画的翅膀。火苗跃动的节奏竟与当年祖父扬谷的动作重合,每一粒迸溅的火星都是被他抛向空中的秕谷。
村井突然涌出滚烫泉水。村人说这是要地震的前兆,我却看见蒸汽里浮出无数熟悉面容。二姑婆的银簪在雾中融化,三堂哥的玻璃弹珠凝结成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