碾子里的白芍正被碾成细雪。姑娘已踮脚去够藻井垂下的铜锁，湿透的衣袖滑落，露出小臂上蜿蜒的青紫擦伤。
"当归酒可化瘀。"他鬼使神差地开口，话出口才惊觉唐突。姑娘却噗嗤笑出声，转身时带起一阵潮湿的风："那您该先给自己开剂定心丸。"她指着自己心口，"方才推门时，您这里的银怀表链晃得比铜铃还急。"
程砚青耳尖蓦地发烫。父亲留下的银怀表果然从白大褂口袋滑出半截，在暗色衣料上荡出细碎流光。他下意识去拢衣襟，却见姑娘已凑到药柜前，指尖抚过黄铜拉环上錾刻的忍冬纹。
"这是《本草纲目》里的忍冬藤？"她忽然转头，杏眼里跃动着天井漏下的微光，"我父亲常说，忍冬最是痴情，花开并蒂，至死不离。"
雨声渐密，程砚青望着她发间将坠未坠的水珠，喉间突然发紧。父亲教他辨药性时总说，忍冬清心火，可此刻胸腔里翻涌的热意，怕是要将五脏六腑都熬成琥珀。
"程大夫！"前厅传来学徒的喊声。他仓皇转身，衣袖带倒案头的青瓷药杵。清脆的碎裂声中，姑娘已蹲下身，素手拾起残片："碎碎平安。"她仰起脸笑，水痕顺着脖颈滑入衣领，"我叫林昭。"
惊雷碾过马头墙时，程砚青终于看清她怀里的相机。黑色机身布满划痕，镜头却擦得锃亮，倒映着天井漏窗投下的菱形光斑。"这是父亲最后的愿望。"林昭的指尖在青苔斑驳的砖墙上划出潮湿的痕，"他说徽州老宅的木雕窗，藏着中药世家的魂。"
雨幕忽然被撕开道裂口。程砚青抓起诊台上的深灰油纸伞，伞骨转动时甩出的水珠在林昭裙摆绽开墨梅。"跟我来。"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混着雨声，竟带着几分当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