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的千纸鹤撞得叮当响,"荔枝味的。"
男人却盯着她腕上的红绳:"这个...磨破了。"他指节蜷了蜷,终究没碰那道细碎的毛边。
巷子深处突然传来酒瓶碎裂声。林晚看见陈岸整个人抖了抖,手里的茶巾扑通掉进井里。涟漪荡开时,沈红梅的骂声穿透雨幕:"要死的瘟猫!又把明前茶抓散了!"
陈岸转身往仓房跑,牛仔外套蹭到晾着的茶饼。林晚踮脚去扶竹匾,后颈胎记擦过他汗津津的手背。男人触电般缩回手,后腰撞上装老茶头的陶瓮。
"当心!"林晚抓住他袖口。陈岸腕间的疤硌着她掌心,像段生了锈的铁丝。瓮口滚出个油纸包,霉味混着檀香突然在空气里炸开。
沈红梅的跛脚声由远及近时,林晚已经把纸包塞回陶瓮。陈岸的呼吸喷在她耳后,带着隔夜茉莉茶的苦香。她数着心跳摸到药瓶,却发现男人的手指在虚空中抓了抓——像要接住从梁上坠落的灰絮。
3.摔碎的青瓷盏
后厨蒸茉莉花的白汽把窗纸洇成半透明,林晚踮脚够顶柜的青瓷茶具。陈岸抱着晒茶篦子进来,带进的风掀开她月白裙摆,露出细伶伶的脚踝。
"老板娘说要摆龙门阵。"她鼻尖沾着灰,捧下缠红绸的盒子,"这套冰裂纹的..."
话音未落,外头炸了个闷雷。陈岸手里的篦子磕到门框,青瓷盏从林晚怀里蹦出来,在青砖地上碎成八瓣。碎瓷溅到男人破洞的鞋面上,划出道血痕。
沈红梅的跛脚声像催命鼓。林晚慌忙扯下领口的绣帕裹住瓷片,冰凉的手指擦过陈岸手背:"就说是我..."
枣木簪子已经挑开门帘。老板娘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戳向满地狼藉:"败家玩意儿!这可是民国..."她突然掐着喉咙咳嗽,整个人虾米似的弓起来。
林晚摸药瓶的手被陈岸按住。男人捡起块碎瓷划破掌心,血珠子滴在青砖缝里:"我赔。"他抬头时眼里汪着水,"用工资抵。"
雨泼天浇下来,瓦当上的貔貅像在哭。沈红梅揪着领口喘气:"滚去仓库理货!"她踹了脚藤编簸箕,"少片香叶就滚蛋!"
仓库霉味呛得人睁不开眼。陈岸搬起落灰的茶箱,牛仔外套蹭到林晚发梢。她踮脚擦高处蛛网,月白裙摆扫过男人膝盖:"疼么?"指指他渗血的掌心。
男人别过脸去擦生锈的秤砣:"习惯了。"喉结在阴影里滑动,"小时候打碎碗..."他突然噤声,手风琴黑皮箱从货堆后露出个角。
林晚掀开箱盖时扬起陈年灰尘。琴键上的象牙贴片泛着黄,像老人脱落的牙齿。陈岸指尖挨个抚过贝母镶嵌的音符,忽然抓住琴箱背带往怀里带。
"别!"林晚拽住褪色背带,"会蹭脏..."她整个人被惯性带进男人怀里,后脑勺磕到他下巴。陈岸踉跄着跌坐在麻袋上,手风琴发出声呜咽。
雨点砸在铁皮屋顶像敲鼓。琴键突然流淌出《红河谷》的调子,陈岸左手腕的疤卡在风箱褶皱里。林晚数着心跳往窗边挪,发现他右耳几乎贴到琴面上。
"人们说你就要离开故乡——"男人哑着嗓子哼到半截,风箱突然漏气似的嘶鸣。林晚的速效救心丸滚到琴键上,蓝玻璃瓶映出两人交叠的影子。
陈岸伸手去够药瓶,掌心血渍蹭到林晚裙边。她仰头吞药丸时,男人忽然说:"你睫毛上有灰。"手指在离她眼皮半寸处停住,转而去掸琴箱上的蛛网。
雷声碾过屋顶时仓库突然漆黑。林晚的惊呼被淹没在风箱的叹息里,陈岸的手肘撞翻茶篓。陈年普洱香漫开来,他摸索着扶她起身,指尖碰到她后颈胎记。
"像桃花。"黑暗里男人的呼吸烫人。林晚攥着药瓶往后缩,却撞进晒干的茉莉花堆。甜香裹着陈岸身上的皂角味涌来,他忽然哼起方才断掉的旋律:"不要离开你的姑娘..."
仓库门咣当被推开时,沈红梅的煤油灯照见两人发间的银丝菊。林晚慌忙起身,月白裙摆勾住琴箱铜扣。裂帛声里,陈岸的牛仔外套盖住她裸露的小腿。
"真是晦气!"老板娘啐了口中的枣核,"供电所说明早才能修好。"她跛着脚往门外退,"把八仙桌搬到前厅,今晚守夜。"
煤油灯影在墙上晃出两个影子。林晚穿针引线补裙摆,瞧见陈岸对着手风琴发怔。他腕上的血渍凝成褐痂,像条盘踞的蜈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