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腕间红绳上交错，仿佛画师提笔前虔诚缠绕的祈福线。

暮鼓声里，他忽地将木雕海棠斜簪入我发髻。

「比御花园的真花衬你。」

指腹拂过耳垂的刹那，我听见自己心跳震碎了满街喧嚣。

回宫便撞见母后身边的掌事姑姑：「五日后曲江采莲宴，太后要亲自朱笔点婿。」

锦盒里新科进士的画像堆成小山，我漫不经心翻捡，一枚青玉印章突然滚落——

“顾氏清晏” ，印纽竟是前朝皇室独有的螭吻兽！

怎会有如此巧合的事……

暴雨扑灭烛火的瞬间，我提着裙摆冲向宫外画室。

木门吱呀作响，他却毫不慌乱，转身时雨丝沾湿眉睫，伸手握住我浸透的衣袖。

「若我说那些画像皆是私心——」

雷声碾碎尾音。

我嗅到他衣襟间熟悉的沉水香，那是南唐皇室祭天时才能用的禁香。

南唐的人……

此刻我盯着案上未完成的牡丹图，薄绢诗句与顾清晏赠的海棠并置。

花芯处极浅的墨痕……似乎是幅地图？

3

昨夜的雨珠还悬在曲江池边的柳叶上。我捧着新调制的"初雪融"香露踱步于画室，指尖沾着茉莉花粉的碎发垂落肩头。

廊下的水墨宣纸被夜风吹得沙沙作响，突然听见暗卫的窃语声——

「殿下，属下查到楚昭阳的行踪，她常假扮宫中女官出入市集。」

我猛然回头，看见顾清晏的袖口被红绳缠绕的画笔抵住喉间，腕间铜铃微响。

他的眼底漾着雨水般深邃的光，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殿下可还记得十年前的那场暴雨？」

他忽然垂眸轻笑，腕间的红绳竟在宣纸上晕染出朵水牡丹。

我僵在原地，手中的香露瓶瞬间坠地，粉屑炸开如烟花。

暗卫所说的"殿下"，难道指的竟是敌国皇子？

选驸马的画像案头叠成山，我用簪花扫过画轴，惊觉最底层的那幅"凤栖梧桐"竟隐着顾清晏的私印。

"顾画师"的名号在长安城响彻云霄，却无人知晓，那张俊秀的面孔下藏着敌国的金瞳。

他终是向我表明了一切……

「十年前我随父帝出使，你用茉莉香粉蒙混宫人，替我藏行囊。」

我屏住呼吸，想起那日大雨冲垮使团马车，他蜷缩在行囊里咳血，我用残存的药丸喂他，指尖沾满茉莉香粉。

「你为何救我？」

他突然松开我，狼毫笔在宣纸上划出一道裂痕。

「因为...」

我望着他腕间褪色的红绳，忽然明白那日市集他赠我半幅牡丹时的意味。

——画中梅花枝头，暗藏"楚昭阳"三字。

是他？

雨滴敲击着纸窗，我听见他喉间滚烫的低语：「你若揭穿我的身份，便杀了我吧。」

杀？

我怔怔望着那幅未完的牡丹，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握着的前朝诗句：「朱笔一点皆成劫，奈何红线系君身。」

明日，选驸马的金榜将悬于承天门。

明日笺：她终将看清，那些画像隐着的不仅是敌国皇子的金瞳，更是他十年守候的红线。

4

花朝节的夜，西市的喧嚣像泛滥的春水，从四面八方涌向灯火最盛的永乐坊。

我裹着月白色鹤氅，半藏在顾清晏宽大的画袍下。

袖间茉莉香与松墨气息交织，像浸透了青砖瓦巷的暧昧温度。

他执灯笼借着火光替我卷起散乱的鬓发，指尖擦过我耳垂时。

忽然哼了句半调的《霓裳羽衣曲》：「阿阳，你瞧这灯，像不像咱们初见时你跌落的那座画摊？」

那日他执笔勾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