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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大燕最尊贵的长公主第三次逃婚了。
她躲进了京城最热闹的胭脂铺,却被一个卖画郎绊住了脚。
卖画郎笔尖沾着石榴红的胭脂,在她素白裙角画了朵灼灼山茶。
「殿下既不想嫁人,何不买下我这幅画当聘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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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寅年上元节,暮色将破瓦灰宫墙染成铁青色。
我攥着半截断藕般的玉簪,指尖摩挲着簪脚刻着的"紫藤绕月"纹样——那是父皇赐下的几件遗物之一。
如今成了我夜奔的信物。
「长公主千金之躯,怎可随意抛头露面!」
暗卫墨羽的低斥被风裹挟着滚入耳蜗,却抵不过心尖窜动的痒意。
我翻身跃上墙头时,指甲掐进掌心的痛感比袖中香囊散出的茉莉甜香更真实。
——这是我出逃的第十四个夜晚。
脚下青砖碎裂的声响惊得西市摊贩齐齐侧目。
我踉跄着跌入顾清晏的画摊,墨色长卷裹挟着松烟香与桐油味扑面而来。
晕染开的牡丹花瓣正欲舒展,却在触地时裂成蛛网状的褶皱。
他身上那件月白长衫也沾了泥,指尖点着画案时腕间红绳与画笔缠绕,竟似解不开的结。
「这是谁家的疯丫头?」
他将我扶起时,一缕墨发垂落肩头,沾着的海棠花瓣簌簌而落。
我慌乱中扯出腰间螭纹玉佩:「我是宫中女官,奉旨采风,你怎可如此无礼!」
他却突然笑了。
笑得像蝉翼般薄凉。
指尖划过玉佩纹路时竟似在摩挲旧伤:「这玉螭是前朝东宫所制,如今宫中只有贵女能戴……」
墨羽的佩刀垂至他颈间时,他才抬眸看我,星眸里倒映着宫墙外的万家灯火。
铜钱落地的清脆声将对峙撕开裂痕。
他漫不经心地捡起那枚背刻"西市海棠"的串钱,指尖忽而缠上我的手腕。
「若公主真的想采风,何不待雨歇时教教我画丹青?」
「明日此时,此处见。」
他将半幅牡丹图折叠成鸟状塞进我怀里时,指节擦过我衣袖褶皱。
待回头时,他腕间红绳上坠着的玉雕海棠正滴着雨水,与我鬓角沾的茉莉花粉遥遥相望。
2
我摩挲着顾清晏赠的半幅牡丹图,烛火在绢帛上投下细碎金箔般的光。
昨夜市集摔落的胭脂盒还在案头泛香,画轴中忽而坠出一片薄绢,血玉似的朱砂字刺进眼底——
「戍鼓断人行,秋边一雁声。露从今夜白,月是故国明。」
前朝哀帝的绝命诗!
指尖猛地蜷缩。
父皇临终前攥着山河图的模样骤然浮现。
他曾说前朝残部蛰伏如蛇,伺机窥视大楚江山。
而那卖画郎的笔锋……像极了父皇书房密藏的敌国画谱。
难道……
「殿下,顾公子送了颜料来。」
侍女捧着青瓷罐轻叩门扉。
我慌忙藏起薄绢,却瞥见罐底压着张笺纸。
「明日西市借蓝靛一罐,可否?」
字迹如春藤攀枝,末笔还勾了朵颤巍巍的墨牡丹。
——他在试探我。
翌日,我特意换了灰鼠毛斗篷遮住螭纹玉佩,却在踏进画摊时被顾清晏含笑截住。
「女官大人怕冷?」
他掌心托着块雕花手炉塞给我,炉身竟镂着九百九十九片银海棠。
「路上捡的,与姑娘鬓边落雪相称。」
我摸着发间不知何时沾的茉莉花粉,耳尖发烫。
这厮绝对早认出我了!
他引我穿行在灯笼染红的街巷,忽而停在一处香料摊前。
「蓝靛要配西蕃莲蜜才显色。」
他捻起琉璃瓶递来时,尾指勾缠住我系披风的丝绦。
金箔与银丝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