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在楼下回荡，"杜先生要我问你，文件呢？"

什么文件？我死死咬住后槽牙。瓦片突然传来震动，有人从屋顶包抄。破风声袭来的刹那，我撞开北面气窗纵身跃下。二楼晾衣绳勾住袖口，翡翠袖扣"叮"地撞在铁钩上。落地时左肩先着地，剧痛让眼前发黑，但比疼痛更冷的是陈九最后那句话。

晨雾漫过外滩时，我蜷在法租界公董局后巷的垃圾箱里。腐烂菜叶粘在伤口上，反倒止住了血。卖粢饭糕的叫卖声里，我盯着掌心染血的翡翠袖扣。内侧有道新刮痕，露出底下暗银色金属——这根本不是翡翠，是某种合成材料。

记忆突然闪回三个月前的雨夜。杜先生在和平饭店套间里递来雪茄，烟灰缸压着张穿和服的女人照片。"墨初啊，"他摩挲着紫檀手串，"下趟去虹口，记得把袖扣擦擦亮。"

远处传来有轨电车叮当声。我扯下衬衫下摆裹住伤口时，摸到后腰暗袋里的硬物。牛皮纸信封边缘已经磨毛，封口火漆是熟悉的青龙纹章——这是今早出门前杜先生亲手交给我的"行动经费"。

信封里滑出的却不是钞票。泛黄纸页上潦草写着十几个人名，每个后面跟着地址和日期。虹口区吴淞路147号，昭和二年三月；杨树浦路仓库，大正十五年七月......最新一条是昨天：极司菲尔路76号，岩井公馆。

纸页在晨风中簌簌作响。我认得其中三个名字：两个是上个月暴毙的华董，一个是上礼拜在四马路被车撞死的申报记者。右下角有个铅笔画的符号，∞，像是未写完的"8"。

卖报童的吆喝穿透雾气："号外号外！日本武官夜遇刺，沪上治安再堪忧！"铜板落进铁罐的脆响里，我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山本平介还活着，那具尸体是替身。杜先生要杀的根本不是日本人，是我。

晨雾被阳光刺穿的瞬间，我闪进极司菲尔路转角的美琪大戏院。海报上胡蝶的旗袍开衩处粘着新鲜浆糊，墨迹未干的《火烧红莲寺》预告遮住了我的侧影。追兵的脚步声在隔壁弄堂炸响，我捏着那张浸透冷汗的名单，突然听见身后传来高跟鞋的脆响。

"沈先生喜欢看电影？"

枪管顶住后腰的力道精准得像是丈量过。我闻见雪茄烟混着晚香玉的香气，女人温热的呼吸拂过后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