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右下角的时间跳到了23:47，王垠握着鼠标的手心渗出细密的汗珠。两台笔记本电脑并排摆在宿舍书桌上，左边屏幕是康奈尔大学计算机系的TA聘用确认页面，右侧是印第安纳大学的全额奖学金录取通知。霍夫斯塔特教授的邮件在后台闪烁，那句“真知需要挣脱规则的枷锁”像一道刺青烙在他的视网膜上。

"叮——" 手机屏幕亮起，父亲的信息撞进视线：“你刘叔说康奈尔毕业生在硅谷起薪二十万刀，全家都等着你光宗耀祖。”

王垠将额头抵在冰凉的桌沿。铁架床的螺丝随着他的动作发出轻响，清华这间六人宿舍里还飘荡着室友的鼾声。三天前，他正是在这张书桌上拆开了两封改变命运的信件。康奈尔的信封烫着深红色火漆，招生官视频通话时背后的玻璃幕墙映出 Ithaca 的枫树林：“我们的社交网络实验室和Meta有联合培养计划”。

而印第安纳的邮件朴素得近乎简陋。霍夫斯塔特教授亲自录了段视频，灰白鬈发的老人在堆满旧书的办公室里举起一本《哥德尔、艾舍尔、巴赫》，书脊的胶水开裂处还夹着便签纸。“我看过你在GitHub上写的类型系统分析器，”老人眼睛在圆框眼镜后闪着光，“要不要来研究函数式编程的本质？我这里不需要助教打杂。”

走廊传来宿管查房的脚步声，王垠猛地直起身。网页倒计时显示还剩42分钟，父亲三天前的咆哮突然在耳畔炸响：“印第安纳大学？听都没听过！康奈尔的金字招牌够你吃一辈子！”当时母亲正把红烧鲫鱼夹到他碗里，油星溅在印第安纳的录取通知书上，晕开了“全额奖学金”几个蓝字。

他点开隐藏文件夹，泛着冷光的屏幕上跳出自己写的代码——那个用Haskell重构的编译器内核，曾在深夜抚慰过无数个迷茫的时刻。然而此刻，GitHub仓库的star数（27）和康奈尔招生官展示的校友LinkedIn页面形成残酷对比：某位中国学长抱着冲浪板站在Facebook总部楼顶，简介写着“康奈尔CS’14，现Meta E6”。

键盘突然震动，视频请求的提示音惊得他差点碰翻水杯。霍夫斯塔特教授的脸出现在屏幕里，老人背后的书架歪斜欲倒，怀里还抱着只虎斑猫。

“王，请原谅我这个老顽固的冒昧。”教授用食指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昨天重读你关于范畴论的邮件，突然想到《巴赫平均律钢琴曲集》的C大调前奏曲——看似简单的音阶行进，实则暗藏对位法的神性。”

王垠感觉喉头发紧。两个月前，他正是听着这首曲子写出了那篇被ACM拒稿的论文。此刻教授布满老年斑的手在镜头前挥舞：“学术界现在就像个急着上市的初创公司，但总得有人守护真正的...”

猫爪突然拍在镜头上，视频戛然而止。

宿舍重归寂静，王垠盯着康奈尔页面金色的校徽。父亲转发的公众号文章显示，过去五年康奈尔CS博士平均毕业起薪是印第安纳的三倍。他看着被设为壁纸的照片：十四岁的自己站在县城网吧门口，手里攥着人生第一本《C程序设计语言》，背后霓虹灯牌闪烁着“2元/小时”。

倒计时变成00:15:00时，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康奈尔TA协议附件里的条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