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干旱,水也不深,我看着好割草我就回,不好割我就回来,你别太但心了”
那妇人瞧着厨房边快烧尽的柴,想着今天的柴火热稀饭、烧洗澡水都不一定够,地里的活也不等人,沉思了偏,所有些不忍 ,心横了一下,“你去嘛,别去里池塘近的地方,怕你滑下去,没人拉你上来。” 中富背着背篓出了门,妇人不知怎的竟眼角有些浸润。
中富走到了青木水库边,周边的芦草早就被割的干净,就见稀稀疏疏的草桩,没法,他只能往水库的深处走去;近两年天干,水库里的水下降了不少,原本被水覆盖的泥地也见着像小孩手臂大小的裂缝,那些裂缝不断延伸,如脉络般,越往深处裂缝越小,中富的脚下也见着深一脚、浅一脚的足印,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像前了,万一自己拔不出来就会不去了,想着娘虽有万般不舍但还是默认自己过来割芦草,想来家里定是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如果自己能有用一点,或许娘也不用那么为难,生死各有命;中富还是往水库的深处去了。
一路走来,越往深处的地方,芦草越好,而且割的人也越少,此时,一脚踏入地里,那泥已经在自己小腿,若是背着背篓割好草,那肯定是不能背出去,于是,他把背篓放在自己脚踩下去泥在足背的地方,割好一小捆自己再抱出去,往返几次后,脚抽离出泥地也越发困难,呼吸急促,有时在进泥地后,不得不在路中间歇息一会儿;
他喘着粗气挥着镰刀,准备再割好这一捆的时候回去,镰刀似乎碰到了壳一样的东西,内心一喜,丢开镰刀,扒开芦草,定睛一看,眼睛瞪得老圆,刚刚镰刀碰坏的蛋,蛋液顺着蛋壳留下,中富急忙拿起蛋用嘴急切地吮吸里面的蛋液,不一会儿,蛋液没了,拿着蛋壳抖了几次,似乎还不过瘾,把蛋壳坡口的地方拨开更大的口子,用舌头伸进去舔舐里面的蛋液,一颗蛋终于被他吃得干净,用手将嘴角边的蛋液摸进嘴里。再次扒开芦草,就看见青色的鸭蛋,数了数,大致有十五六个,小心翼翼的将这些蛋转移到自己的背篓里,取了些芦草出来,用脚把背篓里的草踩实,在续上一些较为柔软的草,再将鸭蛋放进背篓,似乎是那个鸭蛋的作用,中富在往返的路上,一点也不觉得累,转移完后,将芦草盖在鸭蛋的上面,又割了一小捆芦草搭在上面,慢慢的中富背着一背篓的草回去了。
中富背着一背草,路上看见斗坡就把自己的背篓当上去歇息一下,喘着粗气,遇见一个村的人,被嘲笑说为什么才割这么一点,他也不争论,不说话,背着背篓回到家里。
临近中午,娘、哥、姐们都在家,妇人见中富回来,神情似乎也放松了,妇人过来接过中富妇人背篓;“娘,我捡到了些鸭蛋,你轻点放”
“你说什么” “娘,我捡到鸭蛋了,在背篓里”;那妇人似乎才听得真切,掀开最上面的芦草,再用手慢慢的扒开,看见了一个个青色的鸭蛋,“哇”的一身,后又赶紧做了“嘘” 的手势,在外面的两个哥哥和姐姐也快步的走了进来,看见背篓里的鸡蛋,自然也是高兴万分,中午吃饭时,他们用了四个鸭蛋蒸蛋花,就着中午的咸菜和着病,吃得好生愉快,那妇人自认而然的给中富开了小灶,多煮了一个白蛋。
十几个鸭蛋,很快就见了底,一家人的生活也见了底,中富带着哥哥们去到那个青木水库,去到更深处的地方,也不见得有鸭蛋,蛋收获了一背背的芦草,许是那鸭蛋起了作用,也许是妇人的偏心起了作用,又或许是已故的兄弟姊妹起了作用,中富双脚的水肿比以前消退了不少,原本光亮,皮肤绷紧,也见了褶皱,那妇人大喜,四处奔波去借蛋,一家一个、两个的,总也凑到二十来个,妇人变着花样给中富弄蛋,皇天不负有心人,中富的脚也好了大半,肚子也小了不少,中贵虽有不满,看着日益好转的弟弟,平日里也再没多说话。
四、橘子
日子一天天过,转眼间就快入深冬了,队里的主要营收椪柑、红柑也快成熟了,往常多半是队里先摘又大又圆,卖相好的橘子,后面剩着那些歪瓜裂枣就是小盆友们争夺的战利品,这是谁家的孩子多,在这一刻具象化,果子摘得多,回家后大人喜笑颜开,果子摘得少,那必是“养你这么大有什么用之类的话”总归是几家喜几家愁的场景。
虽说,这近两年干旱,庄稼收成不好,但这橘子的收成较往年可能最多下降了一层,究其原因多半是园子里人手不够的时候,每家轮流派出一个成年男性在果园里劳作一天,说是劳作,但果园里修枝、嫁接、疏果这类活计是排不到他们,他们这种临时工,就只能到水井里挑水,一担一担的挑;这果园里的收入怎么支出呢,多半是上级领导下乡镇视察时招待开销、用于统一领导工作服、用于疏通水渠呀之类的,乡亲们都盼着这果园的收入能多一些,每年多买一点钱,平日里的开销也就够了,也不用在另外出粮食或者出钱了。
这天晚上,中强今日值果园子的夜班,以往果子快成熟时,多半是村里、队里有资历的老人,为什么能排上中强,多半是因为,今年夏季,书记的儿子在青木水库里游泳,差点溺水生亡,多亏了中强用一根干竹子将他救起,可惜后来那小子高热不退,村里的人都说“被鬼找了替死鬼了”,“也都是命”一类的话,人没有救活,但情谊始终是在的,书记或多或少的帮扶这家人。
吃完晚饭后,中强便准备出门,妇人拿出一件被改了几次的黑袄子递给中强,让他夜深的时候搭在身上,多少能暖和一些,中强拿起扁担、长镰刀,搂着袄子就出了门;
到了果园,刁伯伯坐在临时搭的棚子里,那棚子四周是用竹子坐的地基,用竹子编的栅栏做的墙,顶上和四周再用芦草盖着,虽有些透风,但遮雨是够得;刁伯伯坐在凳子上,一手抽烟,一手吃着橘子,看着中强到了,赶紧的招呼着他生火,不一会儿,火被生起来了,再用干树枝把火架起来,后面大木棒,火升起来后,整个人也暖洋洋的,用娘给带来的黑袄子搭在身上,竟然有些出汗。
中强把火架好以后,跟着刁伯伯一起去园子里转转,左一句,右一句的拉着家常, “你爸走了快三年了吧”
中强吸口气“是啊,刁伯伯”
“你娘也不容易呀,你没能够去高中读书,你也别怨你娘,你娘也是没有办法,家里那么多张口张着,而且你娘腿也不好,你读书去了,你们家的日子更难,书记不也就认识几个字吗,你好好的在队里干着,我看这批年轻人中,你做事踏实,又能看事,以后日子肯定能过得好”
“哎,不求日子能过得多好,要是能吃饱饭,就很不错了”
“就是耶,现在“黄水肿”的人越来越多了,也不知道这天要干到什么时候”
在巡视中,他们顺路中把两条狗喂了,回到那棚子里,刁建明一遍嘱咐中强,“夜深了,西边老是有野耗子、夜猫那些小玩意,那狗就会叫,不要管,东边的狗叫了,你就要起身看看。你守着前半夜,后半夜你叫我。注意着柴火不要熄了。”交代完后,刁建明靠着带过来的椅子搭着中强带过来的被子靠着火堆边打起了瞌睡。
中强坐在火堆边,望着那一堆火柴发呆,望着天空中被云遮住一半的月亮,想着自己以后得出路在哪儿,难道要在这里种一辈子的地,在这里最大的成就不就是多挣点公分,多分点粮食,每每想到这里他便是万分的着急,但又有何用呢,他叹了口气,到棚子的后面又拿了几根木棒添了柴火。
夜风轻轻吹过,带起一阵凉意,中强不禁打了个寒颤。他抬头望向刁建明,见他睡得正香,便轻手轻脚地走到棚子的另一边,找了个避风的地方坐下。他开始思考刁建明的话,虽然他心里明白,刁建明说的是实情,但他的内心深处,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中强闭上眼睛,试图在脑海中描绘出一个不同的未来,一个不再受困于土地和粮食分配的未来。他想象自己能够走出这个村子,去到外面的世界,见识更广阔的地方,学习更多的知识。他渴望能够改变自己的命运,不再只是被动地接受生活的安排。
然而,每当他睁开眼,现实总是残酷地提醒他,他的梦想有多么遥不可及。中强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不知道自己该怎样才能打破这个僵局,怎样才能走出这个困境。他只能继续守在火堆旁,守着这个小小的希望,等待着可能永远不会到来的机会。
五、送粮(一)
又是一年的深冬,每年队里送公粮总是最晚的,以至于每年的评优评先都轮不上他们,队长也不着急,等着他们送完粮回来了以后在紧赶慢赶的催促着年轻人去送粮;本该是早几年就轮着中强一家,但他们家没有成年的男性,这差事就轮着别的人家了;
这天,天还未见大亮,隔壁的吴大叔急促的敲着门“刘大娘、刘大娘,队长找你们家中强快点去喔”
“喔,好的,听见了,我这叫中强过去”妇人正准备起床叫儿子。
“娘,你先睡着,我就去了”中强已经穿戴好准备出发了。
打开门,白茫茫的一片,一阵冷风刮过,不经起了一身的寒战,缩了缩肩,沿着村边的小路向队长家走去。一路上,寒风刺骨,些许睡意早已全无;他隐约的知道,自己今年20了,算是男人了,今年队里的送粮任务估计是要安排自己了,送完粮能全乎的回来就能算得上祖上积德,祖宗保佑。
到了队长家,队长和罗明建已经等在那里,看到中强,“今年你和罗明建一起去送粮,他可是去了两趟了,你路上有不懂的多问问他,一路上听他的话”
“你就是刘中强,你那老子以前和我打牌输了钱,现在都没有给我,自己倒是死了,要是换以前........”队长望了望刘中强,拍了拍罗明建的肩膀,“现在是新中国,没有父债子偿的这个说法,这个小伙子为人踏实,他不能全乎的回来,就扣你的公分”
“这事儿谁能知道呀,我自己都不能保证我自己,我那还能顾得上他”罗明建双手小猫揣,念念叨叨出了队长家的大门,也不忘回头交代一句“那车今天下午就得走,少带衣服,多带点吃的”
“你别管,路上多听他的话,我也知道你们孤儿寡母的不容易,但你也成年了,你也要理解我的难处”队长拍着中富的手说到。
“我晓得的,我们一家老小多亏了队上、村里的照顾,不然我们一大家子都不知道会怎样,这些恩情我会记得的”中强道。
“好小伙,我和书记没有看错人”队长道。
耳边传来快开饭的喇叭,中枪径直地走向伙食团,路上遇见了几个同龄的伙伴,他们正聊着村里的新鲜事。中强心里有些沉重,但还是挤出一丝笑容和他们打招呼。他知道自己肩上的责任,也明白队长和书记对他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