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动。母亲发来新消息:"你王阿姨介绍的留美博士周六回国,要不要见见?"我扣上粉饼盒,金属搭扣发出清脆的"咔嗒"声。镜中倒映着无名指上的钻戒,戒圈内侧刻着"HW 0419"——我们初遇的日子。
四年前那个春雨绵绵的下午,我在福州路外文书店摔碎了眼镜。二楼的社科区正在举办读书会,穿褪色牛仔外套的男生在讲《百年孤独》:"马孔多的雨下了四年十一个月零两天,就像某些永远走不出的循环..."
我蹲在地上摸索镜片时,一双磨破边的帆布鞋停在前方。"小心玻璃碴。"他的旧毛衣袖口掉着线头,递来的纸巾却带着薰衣草香。后来才知道,他每天帮宿管阿姨打扫卫生换免费洗衣券。
"我叫陈浩,建筑工程系大三。"他帮我重新拼好镜架,金属鼻托在他虎口压出红印,"你刚才盯着《挪威的森林》看了十七分钟。"
我涨红了脸。那本书的塑封膜映出我的倒影,还有他假装整理书架时偷瞄的目光。窗外的梧桐树正在抽芽,雨滴顺着民国时期的雕花窗棂滑落,在他肩头洇出深色痕迹。
母亲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听说那小子老家在铁岭?你知道冬天要烧炕吗?你连电热毯都嫌硌..."她正在给阳台的君子兰换土,电话那头传来陶铲碰撞声。
我走到餐厅露台,江风卷着鱼腥味扑来。"他考上同济那年,全村凑的路费。"我摩挲着戒指上的碎钻,"现在已经是项目组长了。"
"当年你爸追我时,连外滩十八号的玫瑰都整筐送。"母亲冷笑,"结果呢?肝癌晚期连止痛针都舍不得打。"她突然哽咽,我知道她又想起父亲蜷缩在病床上的样子,止痛贴像块肮脏的膏药粘在他嶙峋的背上。
陈浩在玻璃门后向我招手,餐桌上换了新桌布。他特意要了毛笔和宣纸,正在写什么。逆光中他的轮廓毛茸茸的,让我想起初雪那夜,他站在女生宿舍楼下,头顶落满雪粒子,怀里揣着用体温焐热的烤红薯。
"这是《上林赋》里描写美满姻缘的句子。"他献宝似的展开宣纸,墨迹未干的"永结鸾俦"四个字微微晕染。服务员端来焦糖布丁,在他要求下点燃烟花棒。金色火星溅落在甜品表面,我突然看清他手腕内侧的烫伤——上周他连夜给我煲鸡汤时被砂锅烫的。
"我妈说..."他舀起一勺颤巍巍的布丁喂我,"说东北男人疼媳妇,但嘴笨。你要是嫌我..."烟花棒在此刻熄灭,青烟扭曲着升向星空顶。我咬住银勺,尝到海盐焦糖的微苦。
回程的出租车上,他反复摩挲我无名指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