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攒够首付,咱们就买套小公寓。"车载广播正在放《广岛之恋》,他跟着荒腔走板地哼,"你爸妈住虹口,我们买在浦东,一碗汤的距离..."
我靠在他肩头假寐。高架桥路灯明明灭灭划过眼皮,想起他宿舍床头贴着的便签:"3/15晓雯生日,攒钱买施华洛世奇天鹅项链"。其实他不知道,我早在淘宝收藏了同款仿品,价格只要正品的十分之一。
电梯升到23楼时,他突然按住紧急制动按钮。"有东西给你。"喘息声混着电梯井的金属回音,他掏出一个丝绒盒子。是条珍珠项链,每颗珠子都泛着粉晕。"上周去舟山考察,养殖场大叔说这是'女儿珠',要送给最重要的人..."
我摸到搭扣处的刻字"雯"。他实习工资才2800,这项链怕是啃了半个月馒头。对门邻居的狗突然狂吠,声控灯骤亮,照见他后颈晒脱皮的伤痕。上周台风天,他冒雨去工地抢救图纸,高烧到39度还瞒着我。
"以后别乱花钱。"我扯他耳朵,却被他顺势抵在镜面上亲吻。电梯开始报警,红光在我们身上流转。他的吻带着红酒的涩,让我想起母亲梳妆台上那个蒙尘的翡翠镯子——二十年前父亲送的最后一件礼物。
凌晨两点,我在台灯下研究珍珠证书。手机屏幕突然亮起,陈浩发来施工图纸照片,批注栏写着"未来儿童房承重墙"。他总说要在阳台上装秋千,却不知道我偷偷在抽屉藏了避孕药——母亲说得对,我连仙人掌都能养死。
大衣袖口的红酒渍在灯光下像干涸的血迹。微信弹出母亲最后通牒:"明天十点华山医院,李医生儿子从伦敦回来..."我按下关机键,床头柜上的婚检手册被风掀开,泛黄的页角卷曲如枯萎的蝶翼。
窗外飘起细雨,远处工地塔吊亮着警示灯。陈浩此刻应该躺在城中村的出租屋里,听着隔壁情侣吵架声修改方案。他永远不知道,那件大衣后来被婆婆当成抹布,擦遍了东北式酸菜缸和上海青的菜板。
就像我们都没察觉,当他在婚书上按下手印时,命运的印泥早已渗进彼此指纹,在往后的岁月里长出带刺的藤蔓。
2006年9月7日 暴雨
台风登陆那日,婆婆带着半麻袋榛蘑闯进我们的生活。我站在玄关盯着她脚上的千层底布鞋,鞋帮还沾着长白山的黑土,突然想起陈浩说过:"我妈的裹脚布比上海石库门的砖墙还厚。"
清晨六点,门铃像催命符般炸响。透过猫眼望去,婆婆灰扑扑的的确良衬衫紧贴着佝偻的背,脚边蛇皮袋里探出风干鹿茸的枝杈。"浩浩说密码锁是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