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块越窑残片，是今早在消防通道捡到的。当时程尘正仰拍通风管道，脖颈绷成危险的弓弦。那些青瓷碎片躺在积水里，拼起来该是个双鱼洗，可缺了最关键的眼部釉彩。

暗房的门轴发出叹息。林渐染迅速将胶片浸入定影液，波纹却暴露了颤抖。程尘的影子投在红黑相间的遮光布上，像截烧焦的胶片。"林老师见过凌晨四点的消防通道吗？"他的呼吸掠过她耳后绒毛，"那些应急灯的光谱会裂解成梵高的星月夜。"

她后退时撞翻显影罐，药水在地板漫成黑色银河。程尘弯腰去捡，冲锋衣下摆扫过她脚踝，露出腰间别着的瑞士军刀。刀刃反光里闪过半枚图腾——拍卖行火漆印的残迹，与她父亲失踪前夹在笔记本里的一模一样。

梅雨在防弹玻璃上织出尸斑。林渐染把越窑残片锁进保险柜时，听见展厅传来重物拖曳声。程尘在搬运他的拍摄设备，三脚架划过大理石地面的声响让她想起手术刀刮骨。那些设备用防尘布裹得严实，可某次他调试灯光时，她瞥见过箱体侧面的海关封条，编号前缀是KY——2018年东京海关的标识。

子夜值班的保安说，总听见负一层传来金属碰撞声。林渐染握着手电筒走下安全通道，感应灯次第亮起如骨牌倒塌。在B2层拐角，她撞见程尘对着通风口拍摄，相机支架缠满数据线，像在进行某种邪典仪式。他转身时带起的气流掀开防尘布一角，露出半箱青铜器残片，绿锈间黏着新鲜的血迹。

"这是西汉的博山炉。"他突然开口，手指抚过炉盖残缺的仙山纹，"你父亲修复过同批出土的错金铜豹。"林渐染的瞳孔在应急灯下收缩成针尖。十二年前那个雪夜，父亲接到神秘电话后带着修复工具消失，警方在高速收费站监控里看到他抱着个缠满绷带的物体。

程尘的体温贴不知何时换了冰蓝色。他取下镜头盖的刹那，林渐染看见自己扭曲的倒影在镜片上分裂成无数残片，每片都映着不同年份的文物运输单。当她夺路而逃时，听见他在身后轻笑，那笑声像蛇信舔过布满灰尘的监控探头。

三天后的暴雨夜，林渐染在修复《淳化阁帖》时嗅到铁腥味。羊毫笔尖的朱砂突然晕开，在"永和九年"的"年"字上洇成血泊。她掀开防潮垫，发现地缝渗出暗红液体——是程尘常用的那款显影剂，掺着地下拍卖行的火漆碎屑。

暗房此刻像个湿漉漉的子宫。林渐染将偷拍的通风口照片浸入D-76显影液，画面却浮现双重影像：程尘调试的灯光矩阵与药柜锯痕重叠，投射在墙上的阴影恰好拼出昭和十七年的海关印章。当她用放大镜观察边角，突然认出那个残缺的"检"字，与父亲失踪前正在修复的北魏造像底座刻文如出一辙。

晨光刺破云层时，林渐染在程尘的体温登记栏画下第十八个圆圈。男人倚着消防通道吞云吐雾，电子烟油是诡异的龙涎香味。她注意到他换了个钛合金镜头盖，边缘刻着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