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程尘焚烧文件袋。火舌舔舐纸张的噼啪声里，她听见1942年的典当契约在哭嚎。当灰烬中浮现未燃尽的照片残角，她认出父亲站在昭和风格的仓库前，手里捧着缠满绷带的博山炉。

　　雨突然停了。程尘对着余烬点烟，电子烟的光晕染红他的瞳孔。林渐染的笔记本被夜露浸透，速写的文身图案正在模糊。她摸到口袋里那枚鎏金钥匙，齿痕恰好与父亲修复箱的锁孔匹配。

　　回到修复室时，药柜停止了渗出。林渐染用棉签蘸取残留药液，在紫外灯下显出荧光色沟纹。这是典当行用于密写的特殊药剂，唯有陈年普洱茶汁能解。当她将茶汤淋上契约残片，被日军炮火抹去的文字正在重生：

　　「壬午年桂月，当青花缠枝莲军持壹对，换奎宁九十剂。立约人：程云声。」

　　这个姓氏让林渐染的手抖得握不住放大镜。程尘的记者证复印件从档案袋滑落，家庭成员栏赫然写着：祖父程云声，原金陵济世堂掌柜。

　　霜降当天的晨雾粘在美术馆玻璃幕墙上，凝结成密密麻麻的冰裂纹。林渐染呵出的白气在防尘面罩内壁结成蛛网状冰晶，指甲正抠着显微镜目镜的橡胶圈。那页从《永乐大典》函套夹层发现的1942年租界地契，在氙灯下显出不规则的透光度差。

　　保安老张的橡胶警棍突然叩响门框。

　　"林老师，防疫指挥部要复查访客记录。"他的对讲机滋啦乱响，震得案头宣纸乱颤，"昨天最后离开的记者体温异常。"

　　林渐染摘乳胶手套的动作滞在半空。程尘的体温登记表按日期排列成扇形，二十三个36.8℃的墨迹像串诡异的摩斯密码。当她把表格扫描件放大到400%，发现每个"8"字末梢都有个微小凸起——正是程尘那支犀飞利古董钢笔的铱粒特征。

　　寒露那夜沾染的血迹开始发烫。她突然抓起碘酒棉球按在地契边缘，米汤密写的字迹如同灼伤的皮肤般浮现：【货物经西堂渡口转运，联络点以银蒺藜为记】。字迹在"蒺藜"二字突然断墨，像是书写者突然被扼住咽喉。

　　负一层的排风扇突然集体启动。林渐染跟着飓风般的啸叫声冲下安全通道，帆布鞋底沾满从通风管坠落的铁锈渣。在B2层拐角，她撞见程尘正用角磨机切割防火门铰链，火星溅在他烫伤的左手背，将新月形疤痕烧成赤红色。

　　"这是二战时期军火库的制式门。"程尘没回头，声音混着金属粉尘，"开启角度超过45度就会触发警报。"他忽然举起半枚银蒺藜，凹槽处的包浆刚好吻合某种锁具的机关齿。

　　林渐染的指甲掐进掌心旧伤。十二年前那个雪夜，父亲的工作台就散落着这种战国银蒺藜。此刻它们在程尘指缝间翻飞，宛如某种死亡占卜的器具。

　　防疫广播骤响时，程尘突然转身将她按在混凝土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