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得像我,体格也像我,是只小老虎。
不愧是杨家女,颇有将门之风。
他特意打造了一把红缨小枪,六岁生辰时送给七七。
“哇!谢谢阿爹!”
女儿圆眸闪闪,回他一个熊抱,还当场耍了一套枪。
我心中满是酸涩。
曾经能舞动小枪的手臂,眼下却瘦如枯枝。
4
天边微亮时,来了个女人。
“囡囡,哎哟,怎么这么烫。”
她拿出水袋,抱起七七喂水,又把馍馍掰碎,一点点让她吃下。
七七勉强睁开眼,“眉娘,我…脚……”
眉娘这才注意到,“脚怎的又肿了?”
她从麻布衣里摸出一包粉末,洒在七七脚踝。
“这药是治女人下面疼的…
“囡囡,你莫怪我穷,这好歹是药,能用。”
七七是个礼貌的孩子,虚弱得说不出话,也要道谢。
眉娘叹气:“除了这个烂镯子,你还有啥值钱的吗?”
七七不语。
烂镯子是我娘的遗物,萧景明从沙场捡回时,已经碎了。
杨家女人,没哪个不是战死的。
除了我。
萧景明补好镯子给我,温柔道:“我愿如此镯,做她的藤蔓。”
镯子被金银填住缺口,犹如藤蔓缠枝。
我从未见过他这般柔情缱绻。
要是没有那句“帮我转交给你姐姐”就好了。
我赌气似的戴在自己手上。
直到姐姐为救我而死的那天,被他看到。
“你不配戴它!”
他似乎恨我没让姐姐知道他的心意。
可这是姐姐咽气前,亲自给我戴的。
因为杨家只剩我了。
如今我死了,便再无杨家。
眉娘用冰凉的手给七七降温,无意摸到脖颈上的长命锁。
“金锁啊,这值钱。”
那是我给女儿的满月礼物。
七七哑声道:“不行,这是我娘…给我的。”
“我要用来,赎阿娘…”
眉娘慢慢垂下眼,“你娘…已经走了。”
“她逃出去了?”
七七眼睛亮了亮。
眉娘张着嘴,欲言又止。
“她解脱了,囡囡,不必赎了。”
“三个月前,你从二楼掉下来后,那儿再没出来过人。”
“昨夜从二楼抬下来一个,草席卷着…”
她顿了顿,似是说不下去。
女儿眼里的光瞬间熄灭,只剩一片死寂。
天色已快大亮。
“娼窑要开门了,我得走了。”
眉娘吸了吸鼻子,把镯子和金锁塞进衣服里。
留下水袋和半个馍馍,起身离开。
转身时,衣角被一只小手抓住。
“锁…”
“你放心囡囡,我拿去当掉,给你请郎中开药。”
可七七还是死死攥着,眉娘只得一根根掰开小小的手指。
“我晓得这是你娘给的长命锁。”
“囡囡,你命都要没了,还怎么长命呢?!”
5
我原本只能徘徊在女儿身边。
但那长命锁似有一股力量与我相融,能让我跟随。
眉娘走出破庙,抹了抹通红的眼角。
她悄悄回到窑子,假装还睡着。
原来,她就在我楼下。
七七掉下去时,是被她救了。
日头出来时,老鸨来敲门。
眉娘正坐在镜前,往脸上抹水,很快起了满脸红疹。
她长得在窑子里算出众的。
这是不想接客?
但能来这儿的男人哪还在意姿色,只要是个女的就行。
“动作麻利点!今儿有大恩客!”
娼女们一字排开,七嘴八舌。
“大恩客?又是骗来的穷鬼吧!”
“就是,莲香楼昨夜来的那位,才叫大恩客!”
“那可是宁安侯!哎哟,也就只有莲香楼,才见得着贵人。”
“要是得了眼,说不定能进府呢!”
眉娘暗自咬唇,“这种攀上高枝的好事,怎就轮不上我!”
“就你这样,哈哈哈!”
“不是我要笑你,你做做梦得了!”
老鸨点头哈腰地带着一锦袍男子进来挑人。
我一看,这人是二管家李旦。
可我记得他并不喜流连风月。
李旦眼扫一圈,似是没找见人。
“就你吧。”
他指着满脸红疹的眉娘,面色冷淡。
“她?”
老鸨也愣了愣。
眉娘只得拉着他进屋。
男人草草了事,离开时脚底生风。
老鸨见完事了,来找眉娘收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