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身农户,因是女孩儿自小被家人轻贱,不到六岁便被卖到了红香院。
在我十五岁那年,与院里的姑娘一起逛街时偶遇了公主的车驾,只因那位公主的驸马偏宠从妓馆里买回府上的小妾,便要将气全都撒在我们身上。
我们不过是最底层的蝼蚁,公主说我们身上的脂粉味熏得她作呕,我们便要被扒光了衣服当街鞭打。
当时正值寒冬腊月时,大雪纷飞,地上的积雪都有一尺多厚,若是将我们脱光了打,焉有命在?
正当绝望之际,从天上飘来了一位白衣仙子。
那时我还不知道她便是整个灵界修为最高,被所有人尊称为神女的李轻尘。
我只以为是上苍听见了我心中最赤诚的恳求,派下了仙子来拯救我那微不足道的小命。
「人人生而平等,并无高低贵贱之分,仅仅只因她们与你擦肩而过,便要承担莫虚有之罪责,这是何道理?」
她以惊世卓绝的仙姿睥睨着街道上的所有人,掷地有声的质问公主。
在王权之下,谁人敢反抗?那时的我如井底之蛙,并不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凌驾于王权上的存在。
在我的印象中,一直高不可攀的公主殿下主竟然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这可真是个奇闻。
事件的结尾显而易见。
公主因为被神女训斥而被皇廷剥夺了公主的名号并赶出了皇宫,从此以后成为了一个人人喊打的庶民,境况不比我好多少。
而我和我的姐妹因为神女的一句话而逃过一劫,虽然并没有改变身为娼妓的命运,但我的心中却住进了一个神。
…………
我叫春柳,是京中红香院里的娼妓,这是我在妓院里的第十年。
我长得虽然不算特别好看,但胜在学东西极快,靠着一手上乘的琴艺也能留住一些客人,在院里既不垫底也不拔尖儿,稀里糊涂的长到了十六岁。
我原以为我这一生也就这样了,等姿色渐衰得了脏病,草席一裹,往乱葬岗一扔,一切就都结束了。
直到一年前遇见了她,一切似乎都不一样了。
她的出现如春雨骤降,浇在了我干涸坏死的心石之上,令原本裂纹遍布之地长出了一株绿芽。
我倚在二楼的阑干上懒洋洋的仰着头怔怔的看着天空出神,冬日的第一颗雪花毫无征兆的落在了我的鼻尖。
妓院里的小姐妹招呼我一起去街上看雪,我摇了摇头,继续在阑干上躲懒。
「春柳,你个小蹄子要死啊,跑这儿躲清闲。」
一听到丽妈妈的声音我就会不由自主的打个哆嗦。
「妈妈……」我迅速站直身体。
她扭着腰快速上前对着我的胳膊使劲儿拧了一下,我吃痛也不敢吭声,乖乖站好听她训斥。
「这是昨晚孙二公子落在厅里的折扇,你给人送过去,快去快回啊。」
她将一个木匣子一把塞到我怀里,抚了抚发间流光溢彩的金钗子,哼着小曲儿下楼了。
原本这种差事是轮不到我头上的,因今日是初雪且又是白日,院里的姑娘和龟公都跑到街上玩儿去了,只有我还在楼里,她不找我找谁?
我抱着木匣子来到孙府门前,用铜环叩了叩门。
朱红色的大门吱呀一声,从门后探出个脑袋,一听我的来意,脸色顿时变得无比嫌弃。
「把东西放地上赶紧走,别污了我孙府的门槛儿。」
我把木匣子放到地上后就走了,街头转角时,余光正好瞥见门房正仔细的擦着木匣子。
这种情况在这十年里出现过无数次,我早已习以为常。只是这雪越下越大,出门忘记带伞的我早已湿透了外衣和头发。
若是继续冒着大雪回去免不了又要受几日风寒,想起不远处有一处破庙,既能避一避风雪,又能免受他人白眼,再好不过。
「有……有人吗?」
寒风刺骨之下,我声音有些颤抖,不算大的破败庙宇里传来阵阵回声。
确定没人后,我捡了些枯枝在殿内生起了火,正准备脱了衣服烤干,忽然听到了「咳咳」两声。
我赶紧停下了动作凝神细听。
「咳……咳咳……」
还真的有人!
我从火堆里抽出一根带着火星子的木棒,缓缓靠近佛像背后的声音来源之地。
那时候我只以为是一些无家可归的乞丐,可循声找过去时,那张时常出现在梦里的神貌竟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出现在我面前。
精致素净的白衣,修长匀称的身姿。淡雅别致的玉冠之下,一双细长的眉眼清冷而又明亮。
她的发髻微乱,额前几许发丝随意散在脸颊之上,双颊泛起的微微潮红显示她目前的身体状况并不好。
我在原地呆愣了许久,直到手中带火的木棒完全熄灭,这才结巴的问道:「你……你是神女吗?」
刚问出口我就后悔了,我明明见过她的,她的容貌和声音这辈子我都不可能忘记。在妓院里面对难缠的客人时,我分明也巧舌如簧,能言善道,可到了这会儿竟笨嘴拙舌的不知说什么才好。
可转念一想,她与我的身份云泥之别,像我这样低贱的娼妓,就连与她见上一面都是前世修来的福气,更何况是说话呢?
就在我以为神女不会开口时,一道清冷如玉的声音在我面前传来。
「我叫李轻尘。」
我抬头吃惊的看向她,她也在看着我,她的眼底很深,似乎藏了许多东西。彼时我自卑的不敢与她对视,将眼神移向了别处,但我心底的那株小绿芽却在那一瞬长成了一颗参天大树。
我想告诉她我叫春柳,可春柳这样艳俗的名字一听便知是娼妓,嗫嚅迟疑了好一会儿也没说出一个字来。
那时我天真的以为只要我不说出名字,她就不会知道我是一个最下等的娼妓。可我的发饰,我的妆容,我的衣裙,无一不在说明着一切。
「咳咳……」她又咳了起来。
我反应过来,开始手忙脚乱的解衣,想为她盖在身上御寒。冰凉的外衣一入手,这才又想起还未将衣服烤干。
左右看了看,拿起案台上的贡碗来到雪地里洗搓干净,厚着脸皮跑到附近的人家接了一碗干净的井水,小心翼翼的用手遮挡住落雪回到庙里。
「这……这是我在附近的人家里讨的井水,喝了……喉咙会舒服一点。」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跟她说话就老是结巴。
见她迟迟不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