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子吗,怎么你娘亲连字都不认得。”
晏玉璋小小的一张脸冷若冰霜,像极了他父亲。
淡淡道:“她啊,不过一家仆。”
我有些难堪。
又有些心疼儿子。
他放学后,我安抚他。
“是娘亲不对,给你丢脸了。”
又期待问:“你能教娘亲认字吗?”
他不再掩饰眼中的嫌弃和厌恶。
冷淡道:“我饿了。”
我默默退回厨房。
对着灶间跳跃的火光发呆。
我走出晏家大门时。
晏安问:“你打算去哪?我给你叫个骡车。”
“不必。”
我捏紧包袱,走出又窄又长的桐花巷。
走到人流如织的大街,深深吸了一口气。
3
我向城外的玄贞观走去。
灵云真人很和善,从前我常来这帮工,求她教我认字。
听说我的事后,她允我以工抵宿。
关切道:“你的病许是心病,非药石可解,需向心求。”
又说:“想想你失眠的第一天,发生了什么。”
思绪回到两个多月前,那是很寻常的一天。
我照常寅时起,劈柴,烧水。
煨了锅白粥,煎好饼子,鸡蛋,备好小菜。
这是晏安昨夜定好要吃的。
然后去唤晏玉璋洗漱。
他吃得很快,匆匆跑去学堂。
晏安起床不用我伺候,但他爱饮西市的羊奶,我得提前为他买来。
他时不时嫌粥太稀,饼太薄。
这些挑剔不满,我早已习惯。
只是有时会想,外人眼里的书局老板风度翩翩,温和有礼。
为何对着我连个笑脸也难见。
但翠婶儿说过:“男人在外应酬一天,只有回到家才放松,他对你脾气大那是信任你。”
我曾用这番话安慰自己很久。
收拾完碗碟,我把衣裳都浆洗好。
晏安的长袍破了,家里的针线刚好用完。
针线铺又刚好在书局对面。
我买完针线后。
又刚好看到晏安,和他身边的女子。
一切都是刚刚好,却又不合时宜。
我看到他温和又暗含情意的目光。
才知道。
他是会爱人的,也懂该怎么爱人。
比如会将温度适宜的茶递到她手上。
比如会耐心讲解书里的典故,并不嫌对方无知。
比如在她出门时,会为她细心提起裙摆。
后来夜里,我反复想起这个名字。
余溪。
也是他从前醉酒后唤过的名,他的心上人。
那是我第一夜无眠。
我买菜时,会在豆腐和青瓜之间犹豫很久。
缝布时,用枣青还是灰青想了三天都没动手。
我是个普通妇人,甚至思考问题都比旁人更久。
无眠的两个月后,我才终于做好准备离开。
那碗凉了的面,是一家三口最后一次团圆饭。
不过,只有我自己知道是何滋味。
在玄贞观的西跨院。
我睡了个好觉。
4
观里人不多,厨房活也轻松。
一天下来,我竟有不少空闲。
听说附近新开了个学院,招收女子。
我问书院门童:“似我年纪这般大的,能来吗?”
对知识的渴求抵过我的薄脸皮。
大不了被奚落一番便是。
童子伶俐答:“自然能,我们院长主张有教无类。不拘商贾野妇还是闺中娘子,都能来。”
我和灵云真人商量。
她非常鼓励我进学,并送了我一支笔。
哪怕晏家开的是书局。
对于笔墨纸砚,我只在帮晏安收拾书房才摸过。
我激动的捧着人生中第一支自己的笔。
次日,便去宜荷书院报名。
学生不多,夫子很细心,考察各人水平后再分班教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