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诊断报告的那天,我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对面很快接通了,还是熟悉的妈妈的声音:⌈又有什么事?⌋
⌈妈……我生病了。⌋
对面的回复很冷淡:⌈哦。⌋
我小心翼翼地补充道:⌈可能坚持不久了……⌋
那边冷不伶仃来了句:⌈等你真死了再说⌋,随后径直挂断电话。
我心里凉了一片。
当晚,主编告诉我有一个见面会可以见到我最喜欢的画家。
到现场时,我却见到了方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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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勒完最后一根线条时,我正起身要出去,小腿却不受控制地软下,随后我摔倒了。
走上楼时,明明只是很短的距离,但背上却沁上一层薄薄的汗。
想着明天没什么事情,我索性挂了个号去医院看看。
医生很简单地询问了我的情况。
我忙不迭地说明:⌈估计是最近太累了,身体有点乏。⌋
医生审视我,又问了一连串问题。
其中就包括⌈家族里有没有遗传病史⌋
我摇摇头。
他示意我做检查。
厚厚的一叠检查单堆在我面前,我有些心慌。
一直到第五天,检查结果才出来。
⌈是肌萎缩侧索硬化症。⌋
我有些愣怔,医生又补充道:⌈也就是我们俗称的“渐冻症”。⌋
好半晌后,我才走出医院。
医生说了一长串要注意的地方,我没记住。
脑子里空白一片。
这不是很罕见的病吗?为什么会发生在我身上?
后来的半个月里,我请了假,将自己关在家里。
慢慢地接受这一噩耗。
既然我注定无法活下,那不如珍惜剩下的时间。
我决定好好陪陪我的妈妈。
我的妈妈,一位杰出的画家。
在我的印象里,妈妈最后一次画画是在花园里写生。
那时她穿着白色裙子,披散着头发,手里的画笔蘸一下画板,再提笔往白色纸上落下几笔。
年幼的我在她膝边,时不时爬到她大腿上,这时,妈妈总会让握住我的手,一起在白色画板上勾勒下线条。
那是十八年前的事情了。
时隔多年,我再次拨通妈妈的电话。
⌈妈…我生病了。⌋
电话通了,对面的人很冷淡。
⌈哦。⌋
⌈医生说可能坚持不久了……⌋
⌈我想最后陪您……⌋
我艰涩地说出自己的意图,但没讲完就被打断了。
⌈等你真死了再说。⌋
随后电话那边便只剩⌈嘟嘟嘟——⌋
我手心濡湿,眼眶倏然红润,泪水不争气地翻涌而出。
就在这时,一通电话响起。
——是姚主编。
我抹了抹眼泪,强装镇定地接起电话。
对面传来兴奋的声音:⌈喂?桑念,你知道吗?你最喜欢的画家【黄昏鸟】要来我们这线下见面了!⌋
⌈看在你最近稿子完成得最出色的份上,我就把这个机会给你了!⌋
我的喉间倏然一哽。
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姚主编还在电话那边叽里呱啦,我掩着嘴巴咳了几声,清清嗓子道:⌈谢谢你,主编,我这边还有事,就先挂了。⌋
挂掉电话,偌大的房子里只剩我和我忽高忽低的心跳声。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姚主编发来线下见面会的时间和地点。
屏幕上赫然显示着【黄昏鸟】三个字。
注视许久,我脑海里浮现出【黄昏鸟】的最新画《蒲公英》。
画名虽是蒲公英,但主角却是一个女孩。
她手里捏着蒲公英,轻轻吹起,蒲公英散开,女孩的头发也散了。
朦胧又写意,就好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