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消失的眼睛

“呯呯——”

“呯呯呯——”

势大力沉的敲门声，一阵一阵的，催命似的将我从春梦中惊醒。

我在黑暗中摸索了半天，打开卧室灯的开关，我强撑着沉重的双眼，从枕头下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凌晨四点二十六分。

借着手机屏幕的光亮，我侧眼看向床铺的另一侧，空荡荡的床铺在告诉我一个残酷的事实——青青，她还没有回来。

不会是又喝醉了吧，还不带钥匙。

每次吵完架就出去找闺蜜喝酒，每次喝完酒都会酩酊大醉，

我强忍着一肚子的火气，抓起一件衣服囫囵套上后，将大门打开后，我顿时愣住了。

站在门口的并不是我那喝醉酒的女朋友，而是两名身披雨衣的警察，雨衣上不住滴落的水珠告诉我，外面的雨下得很大。我心头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如阴云般笼罩着我。

我上下打量了二人，狐疑地问道：“二位是？”

二人相视一望后，其中个子较高的警员向我敬了一个礼：“请问，你是楚风警官？”见我微微点头后，二人掏出警官证，在我眼前晃了晃，其中高个子警员说道：“我们是南城分局的，你女朋友……”

说到这里，高个子警员看了一眼旁边的矮个子警员，面露难色，似乎接下来的话令他难以启齿。

听到高个子警员提到我女朋友，我整个人无意识地全身肌肉紧绷，下意识地问道：“我女朋友怎么了？”

矮个子警员长叹一声：“你还是跟我们去看看吧。”

“等我一会儿。”我转身回到屋里，以极快的速度穿好衣裤，顺手在门后抓起一件雨衣披上，“走吧。”

外面正下着瓢泼大雨，一辆闪着警灯的比亚迪停在小区的单元门口，高个子警员坐在了驾驶位，而矮个子警员，则陪着我坐在后排，我一边脱雨衣，一边问道：“我女朋友到底怎么了？”

矮个子警员似乎没有听见，只忙着整理雨衣，我又问了一遍后，矮个子警员手上的动作渐渐变缓，最后停在了半空中。

“她死了。”

冷不丁听见矮个子警官说“她死了”，我的脑袋顿时“嗡”的一声，一片空白，身体像是触电般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随后我控制不住地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不可能，我不过是跟女朋友吵了一架，她心情不好，和闺蜜去喝点酒，怎么可能就死了？你一定是在骗我，你是在骗我，是不是？”

矮个子警员并没有多余的反抗动作，只是将雨衣放在脚边后，任由我摇晃着他的身体，用深沉的声音劝我：“楚警官，你冷静一点。”

我的双手渐渐停了下来，闭上眼，脑海里全都是青青平日里的音容笑貌，紧接着，两行泪水如洪水决堤般滚滚而下。

我是做刑侦的，平日里见多了各种生离死别，总觉得这一切都是世间百态，很是正常，可真正到了自己身上，你才会知道自己有多脆弱，那种肝肠寸断撕心裂肺的痛，只有自己最清楚。

我无力地靠在座椅上：“凶手有线索吗？”

矮个子警员微微一怔，莫名说道：“凶手？什么凶手？”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我，好端端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到头来还跟我说没有凶手？

我正要发火，却听见高个子警员说了一句“到了”，随即车子也停了下来。

此时车外，还稀稀拉拉下着小雨，前方十字路口处，已经拉起了警戒线，两名警察在不停地对着地上一个半人高的物体拍照、取证，警戒线外，站着五个警察，似乎在讨论着什么。

我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此时距离天亮，还有一个半小时。

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平复了一下心情，我抓起雨衣披在身上，推开车门下了车，一高一矮两名警员将我带到五名警察所在的位置。

“报告王局，楚风警官已经带到。”

五人之中年纪最大的男人转过身，犀利的目光盯着我，足足看了五秒后，朝高个子警员挥了挥手，然后开口对我说道：“你就是楚风？”

我点了点头，走上前，向王局敬了一礼。

王局点点头，伸手指着警戒圈内一个身影：“人在那呢。”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有说，低声道：“请节哀。”

顺着王局手指的方向，我的目光落在了那个“人”身上，心里顿时一沉，我知道，那个“人”就是我那宿醉未归的女友青青。

可，这个“人”为何这么矮呢？

随着我的步伐一步一步地靠近，我的一颗狂跳的心也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了，耳朵里什么都听不见，只能听见我胸腔里剧烈而又急促的心跳声。

怦怦——

怦怦——

拍照和取证的两名警察看到我走了过来，也停止了手上的工作，十分自觉地退到了一旁，一声不坑地看着我。

随着距离一步一步地拉近，我这才看清，眼前这个人，是跪在地上的，身上披着一件奇怪的斗篷，雨水顺着斗篷一滴一滴地划落。

虽然“人”是背对着我的，再加上宽大的斗篷遮住了腰肢的轮廓，但我还是十分确定，眼前这个跪在地上的女子，正是我的女朋友青青。

我正准备绕到青青前面一看究竟时，却被那名拍照的警察伸手拦住了。

我狐疑地望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拦我，正要开口发问，却听见王局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别拦着他，让他看一眼。”

那警察点了点头，放下了拦住我的手，侧身立在一旁，给我让出了一条道。

我轻轻走到青青的面前，然后慢慢蹲了下来，伸手轻轻拭去落在她脸颊上的雨水，轻轻撩起她额前的刘海，想要替她整理一下妆容。

青青生前最是爱美，我想让她走的时候，也要漂漂亮亮的。

可当我撩开她额前的刘海时，我像是看到了这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惊骇地跳了起来，急退两步，一个没站稳，接着我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先前拦我的警察似乎早已料到我的失态，急忙伸手将我搀扶起来。

我伸出颤抖不已的手，指着青青的遗体，失声道：“她……她的眼睛呢？”

第2章 苏雨落

青青身披斗篷跪在地上，双手抬到了胸前的位置，掌心向上，像是在托着什么物品，整个姿势看上去十分虔诚，但又说不出的怪异，像是一名正在做祷告忏悔的基督徒。

她扬着俏脸，任凭雨水冲刷着自己白晳的脸庞，看不出有任何痛苦之色，在路灯余晖的映衬下，甚至给人一种圣洁光辉的错觉，而在那刘海之下，原本一双灵动漂亮的眸子却不翼而飞，只留下了两个黑漆漆的，看上去令人毛骨悚然的孔洞。

很明显，这是一起典型的杀人摘取器官的刑事案件。

可是，就在我心里给这起案子定性的时候，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太诡异了，青青死前那虔诚忏悔姿势，以及脸上安详解脱的神情，根本就不像是他杀。

更何况，现场并没有遗留任何血迹，也没有发现摘取眼球的手术刀，难道说，这里不是第一犯罪现场？

正疑惑间，两名警察走了过来，手中拿着一块白布，看情形是准备将青青的遗体移走。

“你们要干什么？”我忍不住吼道，准备上前阻止他俩时，被迎面走来的王局拦住了。

“楚警官，你的心情我能理解。”说着，王局冲着旁边两名取证的警察努努嘴，低声道，“他们已经取完证了，还有半个小时，天就亮了，早高峰影响不好。”

我长叹一声，痛苦地闭上了双眼，点了点头。

“王局——”我忽然开口，王局转过身望着我。

“我可以申请参与这个案子吗？”

“这……这个……”王局面露难色，“这个案子，也不由我们负责。”

我狐疑道：“我没听错吧，这个案子是在你们南城区发生的，你现在跟我说，不由你们负责？”

“很抱歉楚风警官，我也是刚才接到了上面的电话，让我们南城分局不要插手这个案子，他们会派人来接手。”

青青的死亡现场，本就处处透着怪异，现在王局又说，上面打电话给他，让南城分局不要插手这个案子，我让我更加感到奇怪，莫不是这其中另有不为人知的隐情，又或者说，上面的人知道些什么？

想到这里，我下意识地脱口问道：“派人接手？派谁？”

王局没有回答我，只是眯着眼睛望着街道的尽头，过了一会儿，忽道：“来了。”

顺着王局的目光望去，只见街道尽头出现了一辆黑色的埃尔法，正朝着我们所在的位置快速驶来，不多时，车子就开到了我们的面前。

电动车门缓缓打开，从车上伸出一只穿着高跟鞋的脚。

我皱了皱眉，女人？

紧接着，另一个脚也落了地，一名身穿白大褂，下身一条紧身铅笔裤，扎着高马尾的年轻女人从车走了下来，径直向王局走去。

女人迈着猫步走到王局面前后，从胸前取下胸牌，递到王局面前，王局拿着胸牌仔细端详后，大手一挥，对着两名抬着青青遗体的警察说道：“抬到车上。”

看着女人走路时还摆出模特般的姿势，我忍不住皱了皱眉，有什么搞错？这里是案发现场，不是走秀现场，怎么上面会派这样一个人来接收案子？

尽管我对这个女人没什么好感，但一想到青青的案子将由她接手，我还是揉了揉我这张僵硬的脸，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走到王局身旁，明知故问道：“王局，这位是……”

女人冰冷的目光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随后向王局投去了询问的眼神，王局尴尬地打了一个哈哈，向女人介绍道：“这位是东城分局的楚风警官，也是死者的男朋友，他想参与这起案子。”

“这位是接手这起案子的……”

“苏雨落。”女人打断了王局的介绍，“你女朋友的案子，将由我接手，至于你想参与进来……”苏雨落微微一笑，嘴角轻挑，尽是不屑，“不好意思，你不合适。”

我勉强挤出来的笑容，还没能绽放，就僵住了，继而一股无名火“腾”的一下窜了上来，不服气地道：“我二十二岁进入刑警队，从业八年，兢兢业业，破获的大案要案，不敢说有一百起，也有八十起，其他案件更是数不胜数，苏雨落小姐，我瞅着你年纪比我还小上五六岁，你凭什么只看了我一眼，就说我不合适？”

苏雨落见我发火，也不生气，只是微微一笑，伸出三个指头：“三个问题，回答出来，就让你加入。”

我愣了愣，心想这么草率的吗？

可我还没高兴多久，接下来便听她说道：“第一个问题，你信鬼神吗？”

我嗤之以鼻：“我是一名D员，你问我这个？”

“回答我。”

我摇头：“我不信。”

苏雨落面无表情，似乎早已料到了我的答案。

“第二个问题，你觉得是谁害了你的女朋友？又或者说，你给这宗案子，怎么定性？”

听她提到离世的青青，我心中一股悲愤的感觉油然而生：“死者的双眼不翼而飞，很显然，这是一起杀人摘取人体器官的案件。”

苏雨落嘴角轻轻一扬：“哦？你是这么认为的？”

“八九不离十。”我望向苏雨落的目光坚毅而又肯定，“凶手有足够的杀人动机，尽管现场没有留下血迹和物证，唯一的解释是，此处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