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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空警报拉响,官方以沉痛的口吻宣告:末日即将到来!
请无力独自面对极寒天气的民众以最快的速度前往当地最近的防空洞,国家将会无偿提供物资守护大家、共度难关!
大多数人还站在街道上不知所措,配备武警的物资车便已经开始整队整队出现在大街上。
我正在一家火锅店做美食探店直播,从弹幕里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往嘴里塞一口毛肚,和其他听到防空警报的食客们一起跑到街上的时候,天上无数飞机飞过,似乎在迫不及待的逃离这个城市。
我在惊慌中听到周围癫狂又绝望的哀嚎:“世界末日来了!是潮汐锁定!地球完了,人类完了,全都完了!”
潮汐,我懂。
锁定,我懂。
但这两者加起来对我来说是个陌生词汇。
我看过许多末日类网文,自身也是名末日准备者,我以为的末日是丧尸爆发、动植物异变、环境污染、核辐射、核污染,只要我准备好大量的物资躲在安全的地方,总能熬过去最初的混乱。
再不济咱们随大流住到地下去,等待流浪地球计划。
但我从未想过,还有一种骤然让地球停止转动的末日。
我看着手机上搜索出来关于‘潮汐锁定’的解释,内心开始崩溃。
我做的所有准备都白费了。我还没环球旅行,还没吃遍全球、没谈恋爱,连家里的钱都还没花完......
电光火石之间,弹珠大小的冰雹直直的砸向我的脑门,迅速隆起的鼓包打断了我崩溃的过程。背上的双肩包被我迅速的拽了上来顶在头上。
平时嫌弃自重太重的皮质背包此时替我抵挡了大多数的攻击。脚不知被谁踩了一脚,瑟缩回来又不敢停下,我的整个人被人群推着开始往前跑。
拍摄设备掉在了地上,正准备转身低头去捡,又一颗斗大的冰雹从天而降砸中了我的手。手背快速红肿起来,拿书包护头的力气都卸了几分,我顿时顾不上其他,在人群中开始有目的的往我停车的地方跑去。
高高的写字楼里,无数的上班族从里面涌出,面带惊慌的四散开来。
我逆着人群往那个方向跑,我的车停在那个写字楼的停车场里。
高空中飞散下来的文件洒落在我的面前,车子越来越近,我顾不上冰雹击脑,将背包紧紧的抱在怀里,伸出一只手去摸钥匙。
身后传来“杀人啦!”的惊呼,我打了个激灵扭头看去,在我跑过来的那条路上,一个穿着皱巴巴格子衬衫的中年男人手握着一把水果刀,无差别的捅向周围的人。
口中喊着:“我七年都没有买过新衣服!我内裤和袜子上全是洞都舍不得换新的!我四十五岁没有老婆,没有孩子!我刚刚还完房贷,要过新生活了!为什么要末日?为什么要我跟享受了一辈子的人一起死!我要你们先死,去死!去死!”
男人崩溃的嘶吼着,那双手上鲜血淋漓。我恐惧的加快脚步,又听见前方传来一阵尖叫。
随着‘砰’的一声沉重的落地声,我感觉脸颊上沾上了几滴湿意,脚步一顿,仰头看了一眼天空,摸过脸的手上血红一片。前方的人群四散开来,惨烈的坠楼现场出现在眼前,我的尖叫声瞬间融入周围。
我崩溃的大喊,跌跌撞撞的跑向我的车,抖着手摸出钥匙打开车门坐了进去,疯狂的抽纸擦脸,直到纸巾上看不见血迹。
我哭着踩下油门,疯狂的按着喇叭,出口处的收费栏杆早就被前面不知道哪一辆着急逃离的车撞断,我几乎是贴着前车的屁股驶出闹市区。
一路上只要车速慢一点,就有人不停地拍打车窗求我开门载他们一程,男人女人老人小孩,从哀泣示弱到目露凶光。
有人用手拍打,有人用石头、铁棍敲击,周围车辆的玻璃一扇扇碎裂,被人拽着被迫停下。我被吓得一惊一乍,车载电话响了许久都不敢接听,只一路拍打着喇叭,崩溃尖叫,不管不顾地向前冲。
不记得自己追尾了几次,也没留意自己有没有撞到人。
我觉得那一瞬我大概也疯了。
好在我开的这辆车虽然不贵,但却是天安门国旗护卫队座驾同款,曾有过中弹二十五发却没有一发子弹射入车内的光辉战绩。
冰雹越来越大,堵车的人却越来越少,更多的人受不住被砸得疼痛,冲进附近的建筑躲避。
我开着车冲上高速。
车上的显示屏显示着中午两点三十二分的时间,正该艳阳高照的时间,黑暗却肉眼可见的开始笼罩大地。
我终于缓过神来接起电话,放声大哭。
电话那头的妈妈在急切的喊了一声“麦麦”后,开始跟我隔着电话对哭。
很快,我爸的声音传来,“麦麦,你现在在哪里,爸爸马上来接你!”
爸爸的声音浑厚沉稳,一下子就给了我莫大的安全感,我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抽泣着说:“我来W市这边探店,防空警报响起来后,整个城市里的人忽然一下子就都疯了.......有人在杀人,有人自杀了.......呜呜呜,爸爸,我开车逃出来,正在高速上........呜呜呜.......不堵车的话,十分钟就能下高速。爸爸,我害怕......”
爸爸接收到我断续哽咽的话语里的有效信息,放松之余立刻道:“好好,逃出来了就好,麦麦不要怕,爸爸妈妈现在就到高速口接你,不要怕,爸爸妈妈在。”
妈妈也停止哭泣,忙不迭的安慰我:“乖女儿不怕,妈妈在这里,妈妈已经出门了。”
“嗯,我不怕。”我抽抽嗒嗒的应着。
一路上电话没有挂断,我把轿车几乎开出了碰碰车的架势,而整条路上的车辆大多也都是一样的状态,即便是发生了碰撞,大家也很快就会重新启动,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停下。
不管是赶着去有驻军有救援的防空洞还是赶着回家和家人在一起,这个时候既然已经上了高速的人,几乎都有自己的目的地,没有人会轻易停下。
毕竟我们谁也不知道,在官方明确宣布末日来临的情况下,接下来还会有多么可怕的事情发生。
一出高速口,我就看见家里最坚固高大的那辆哨兵停在那里,爸爸站在驾驶位旁拿着个电棍,震慑周围自己车子损毁后,想要夺车的路人。我爸一米八五一百八十斤的体格,还生怕自己不够高、踩在踏板上,踮着脚探着头张望,不时的挥一下胳膊阻止别人的靠近。
我那身材娇小的妈妈则直接爬到了车前盖上,站在那里拿着显眼的橙色丝巾挥舞着,大声呼喊着我的名字,生怕我下高速后没看见错过了。
天上还下着冰雹,他们被砸得满身通红,却仿佛无知无觉。我一脚油门开到车前停下,拉开车门拿上手机就像是雏鸟归巢一样奔向妈妈,把她从车前盖上抱了下来。
爸爸大喊一声,“先上车!”
妈妈一手吃力的抻着吃力的挡在我的头顶,一手搂着我将我拥着塞进后座,然后自己才紧跟着上车。
车门一关,车子立刻启动,我扭头望去,我刚刚停下的那辆车因为没拔钥匙,已经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陌生人开走了。
妈妈捧着我的脸转过来细细检查,看着我额上的红肿,又看看我高肿的手背,心疼的捧着亲了又亲,眼眶红了又红。我扑进她怀里,撒着娇说妈妈吹吹就不疼了。
妈妈就真的给我吹起的额头,嘴里还念叨着:“呼呼不痛,呼呼不痛。”
这一下,倒是给我整害羞了,毕竟二十几岁的人了。连忙起身,正襟危坐了一秒,看了眼行进路线,然后探着身子对爸爸道:“爸爸,去我那套房子。”
妈妈又把我扯回怀里,道:“还是回家吧,家里什么都有,防护也好,再不济,咱们一家人在一起也没什么怕的。”
爸爸偏头和我对视一眼,立刻决定:“去麦麦那里。”
妈妈忧心道:“虽然一家人在一起去哪里都行,可那房子不是还没装修吗?最后总还是要体面一点的。麦麦都没吃过苦的。”
爸爸妈妈未必现在就知道潮汐锁定的可怕,但是能让政府这么忽然的公开声明‘末日到来’,就足可见事态的严重性了。
爸爸妈妈急着来接我,并非觉得我在他们身边就安全了,而是抱着末日到来后我们一家人就算要死也要死在一起的决绝。
我们家虽然有点钱,但也只是上世纪末在风口上被吹起来的普通商人家庭和十几年前被拆迁的幸运儿,并不是什么世代豪门,也没什么杰出贡献,没有能够获得特权优待的资格。
W市是有机场的,在冰雹下来前,那远超正常航班起飞量的承载的未必都是原计划中的旅客。
在W市的混乱中,我听到的不是只有尖叫。
地球正在肉眼可见的停止转动。
以现在我们这边天黑得速度来看,这片区域大概很快就会陷入永夜,而与之相对得地球另一边,将会一直都是白天。
依稀间听了一耳朵,相比我们这边官方宣告后的全民恐慌。
其他国家许多国家似乎还未来得及发出通告,他们的民众似乎只有少数自发得到消息的群体,狂欢和恐慌的比例几乎持平。有人坚信是他们的上帝给他们带来了永远的光明。
完全不知道永恒的光明意味着什么。
潮汐锁定的情况下,不管是‘昼半球’还是‘夜半球’都是不适合生物生存的。但相对的在两者之间会有一圈相对宜居的区域。
那里是昼夜交界的地方,但也是冷热空气交锋的地带。那里必定会出现没完没了的狂风暴雨、电闪雷鸣的对流天气。
但无论如何,都会比两个半球即将面临的气温骤升或气温骤降要好的多。
毕竟据绝望的路人科普,到时候夜半球的温度即便是夏天也会在一周内迅速的降到零下四十度,甚至更低。昼半球也会在短时间内升到七十度以上。
科学家们想必很快就能推算出那个圈会落在哪里,但显然,我们这些普通人是赶不过去了。
我们现在如果想要求生,能选的只有两条路,按照官方安排,随大流躲进防空洞,等待救援。又或者自主求生。
如果,我不是末日准备者,我一定会选择从众,人毕竟是群居动物。哪怕防空洞内不可能有安逸的生存环境,但至少那里会有军队保护,会有政府免费提供的物资,也能更快的获得讯息。
但现在我和我的家人有我们认为更好的选择。
爸爸给妈妈解释了一句,“麦麦那里只是楼上还没完全装好,但地下的空间很足,而且物资比家里丰富。”
妈妈诧异的看了我一眼,又看看爸爸,惊愕道:“那房子还有地下室?!”
如果是末日前,妈妈知道了这件事情,我或许还会有些心虚。毕竟妈妈觉得我看个小说就‘听风是雨’的行为很胡闹,我最早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