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襁褓之中时,亲生父母便将我遗弃了。
生父在找到我时,我已是这座城市知名的私营企业家。
“豁儿,我终于找到你了。”楚升动情地说道。
我皱了皱眉头:“出去!如果你不想让我去法院告你遗弃罪,那么在你死的那天,我还可以给你送一个花圈……”
那年腊月,母亲在生我的时候,因为难产大出血不幸离世。
临终前,面色惨白奄奄一息的她用尽全身力气亲吻着全身还粘满黏液的我。
看着我先天性的兔唇,流着眼泪,撑着最后一口气,认真地对着父亲说:“楚升,我走之后你一定要养大我们的儿子,答应我……”
生父看到我第一眼,就把头扭到了一边。
祖父、祖母欢天喜地地抱着他们唯一的亲孙子时,却惊讶地发现我是先天性唇裂。
刚刚给母亲办完简陋的丧事,生父就迫不及待地把我撇给了年迈的祖父、祖母,跑去镇子上继续花天酒地……
因此在心疼了我不到三天之后,就与好不容易才回到家,却依旧醉步虚浮的生父商量:“升儿,这个孩子怕是养不大。你还年轻,带着这个拖油瓶找媳妇都难哦。”
因此我还尚在襁褓之中时,便被祖父母和亲生父亲三人趁着夜色,抛弃在了村子的边缘。
对外都说,我在医院时,就因产道内窒息死亡了——你看,他们就连我怎么死的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之所以把我扔在了村子的大路边,不是他们不想把我扔的更远一些,而是因为那年冬天的天气实在太冷。
穿着大棉袄二棉裤的祖母,裹着小脚在小腿深的大雪中走不远,本想把我扔到河边的坟地里让我自生自灭。
但一阵带着雪片的寒风吹过脖子,肥胖且懒惰的祖母就改变了主意,随手便把我扔到了村口的路边,然后一溜烟地跑回家中过年。
好在他们还没有完全泯灭人性,母亲在怀我的时候提前为我准备的厚厚棉被和襁褓,依旧紧紧地裹在我小上的身体上。
而这一天,正是兔年的大年三十。
现在想想我真是命大,在那样一个刮着凛冽寒风、大雪如席的天气里竟然没有被冻死,反而是被一对好心的夫妻所收养……
我们那个地方有大年三十迎祖宗的习俗。
所谓迎祖宗,就是在祖先的坟前烧些纸钱,念叨几句回家过年的喜庆话,便意味着可以将亡人的灵魂领回家中一起吃年夜饭。
养父去村头河边的坟地里上完坟,回家的路上被一泡尿憋住,对着路边的雪堆解手的时候,才惊讶地发现,这个被尿液融化的雪堆下面,竟然藏着一个包在厚厚棉被里的孩子。
据说我当时已经冻得全身青紫,呼吸微弱。养父像见了鬼一样发出一声狼嚎,然后就毫不犹豫抱起我,一路小跑赶回家中。
不顾养母惊诧的眼神,把已经过年放假的毛驴套上了大车。又从家中炕上扯过两床厚棉被,紧紧地把我裹在里面。
不顾毛驴因春节加班发出的哀嚎,狠狠地甩着手中的皮鞭,一路风驰电掣地进了县城……
养父养母一直告诉我:我是个命大的孩子,以后会有福报。
因为就连县医院急诊医生都认为救不活的死孩子,在养父的苦苦哀求下,出于人道主义,装模作样地又是揉搓皮肤,又是头皮扎针,又是碾碎药片用勺子喂药。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急救之后,我的皮肤竟然慢慢变得红润起来,然后咧着三瓣嘴唇嚎啕大哭。
医生惊讶地仔细看着起死回生且肺活量充沛的我,用小手指轻轻地碰了碰我的嘴唇,我便立刻做出狠命吮吸的动作。
正在发愁年终总结乏善可陈的医生这才龇牙咧嘴地笑道:“这孩子是饿的……”
养父名叫楚财,和先天聋哑的养母结婚5年多却一直没有孩子。
据说当时只是经过简单的几个手语比划,善良的两口子便决定收下这个上天赐予的孩子。
养父养母大过年的捡到一个孩子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全村,村里人都来看热闹。
“楚财真是个傻子,自己家还拉饥荒,又捡回来一个兔嘴孩子。这个家里今后的日子怎么过呀?”
“这两口子脑子不清楚,自己生不出孩子,从本家兄弟的孩子里过继一个健康的不好吗?非要捡一个豁嘴娃娃回来养……”
“两口子才30岁出头,还年轻,自己生一个亲生的孩子不行吗?”
“你们知道啥?这个娃娃除了兔嘴的毛病,其他地方看起来都好好的。只要给口饭吃,长大后就是家里的壮劳力。别看现在楚财吃亏,人家才是会算账的,养大之后就有享不完的福了……”
甚至我的亲生祖父、祖母也来到家中悄悄地看热闹,还把养父悄悄拉到一边:“这孩子天生豁嘴巴,就是个克父母的命。听大哥和嫂子的话,赶紧把他扔到村外面去。死了是他的命,万一能让别人领回家活下来,我们也算给他找了一个好人家。”
你们还真是怪为我着想的嘞!
没错,我的养父和我的祖父是亲亲的兄弟,一个爹妈生的那种。
养父是楚家的最小的儿子,而太奶奶在生下祖父、三个姑奶奶和养父之后就早早去世。
太爷爷去世那年,养父才13岁,当时三个姑奶奶都已经出嫁。
据说太爷爷临终前,眼睛瞪得圆圆的,拉着祖父的手。
“楚贵,老五还小,养大他、善待他……”不久便架鹤西去、撒手人寰。
从那天起,养父楚财就成了一个有着三位姐姐和一位大哥的孤儿,只比我的亲生父亲大8岁。
尽管养父到大哥家中后就立即被辍学,在那个家里当牛做马16年也不过是勉强混个温饱,但祖父和祖母却依旧觉得把养父留在自己家中,会影响自家宝贝儿子楚才的健康成长。
特别是养父给赶车时,被惊了的骡子尥蹶子踢断右腿,从此留下残疾之后。
“楚财呀!我和你大嫂辛辛苦苦把你养大,如今你已经长大成人,就自立门户吧,也算圆了咱爹当年的心愿。”
于是祖父、祖母一边抹着没有一滴眼泪的眼睛,一边迅速给驴车上架了两麻袋陈年麦子,顺便把隔壁村从小聋哑的那位姑娘拉到了养父的手中,便迫不及待地把我的养父楚财赶回了太爷爷留下的那间摇摇欲坠,四处漏风的土房子之中。
一个聋哑的女人,一辆驴车,两袋麦子,一床露着棉絮乌黑发亮的旧被褥和一间四处漏风的老屋,就成了养父自立门户后所有的家当。
养父沉默地拒绝了祖父祖母的好心建议,倔强地把我抱回了里屋的炕上。
这是这间老屋里唯一有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