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场夜雨过后，青山村的田野间浮起了淡淡的雾气，桃树上冒出了星星点点的粉色花蕾。村庄依山而建，竹篱小院间隐约传来鸡鸣声，田埂上是三三两两赶着牛车的农夫。春天来了，村庄忙碌了起来。

李槐站在村口的破旧祠堂前，手里拿着一本用纸线装订的课本。祠堂里，几张拼凑起来的木桌木椅横七竖八地摆放着。他面前只有三个孩子，一个个光着脚丫，脸上带着羞涩的笑。坐在最前面的林小满，梳着两条短短的麻花辫，正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望着李槐。

“识字是为了什么？”李槐问孩子们。

小满眨了眨眼，大胆地举起手：“为了读书，知道故事！”

李槐笑了笑，点点头，“对，读书能看故事，也能写信，能知道远方发生的事。你们想不想看得更多，知道得更多？”

孩子们低头窃笑，没有回答，只有小满咧开嘴，露出缺了一颗牙的笑容：“想！”

但热情总是短暂的。不等讲完一节课，两个男孩就开始左顾右盼，嚷着要回家去放牛。李槐叹了口气，目送他们跑出祠堂，只剩下林小满还坐在位子上，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先生，我可以再学一会儿吗？”

看着这个瘦小的女孩，李槐心里升起一股暖意：“当然可以。”

午后，阳光越过村头的桃树林，洒在村子中央的小广场上。村民们三三两两地围在一起，议论着田里的春耕和新来的政策通知。李槐抱着课本走进广场，直接找到村长赵春山。

“村长，我们得给孩子们建一间真正的学校，不能老是用祠堂凑合。”李槐开门见山。

赵春山皱了皱眉，抬头看了看李槐，语气有些不耐：“建学校？你知不知道现在村里最缺的是劳动力？今年春耕，地里哪一块儿不需要人？再说了，建学校的钱从哪儿来？”

“村长，教育不是为了眼下，而是为了将来。咱们不能让孩子们一辈子都困在山里。”

“话是这么说，可饭总得先吃饱吧！”赵春山叹了口气，语气稍缓，“槐子，我知道你是好心，可你得明白，现在大家最需要的是粮食。读书识字，等以后条件好了再说。”

李槐还想争辩什么，但赵春山已经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教吧，别太为难村里人。”

看着赵春山离开的背影，李槐握紧了手中的课本，站在阳光下，半晌没有动。

傍晚时分，李槐沿着田埂走回家。他的家就在村东头，是用土砖砌成的小屋。屋外种了几株李树，花开得正艳，飘着淡淡的清香。

刚推开门，院子里已经站着一个人。是陈桂花，她手里提着一个篮子，里面放着几个刚蒸好的红薯。

“槐子，你又去找村长了？”桂花将篮子放到桌上，抬眼问他。

李槐点点头，眉头微微皱着：“还是不成，他说今年人手紧，建学校的事只能先缓缓。”

“这事儿急不来，慢慢来吧。”桂花安慰道，“来，先吃点东西，这可是我今儿刚蒸好的。”

李槐接过红薯，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桂花，你家小满是现在唯一坚持上课的孩子。你就不怕她少帮点忙，家里的活干不完吗？”

“槐子，咱们这辈人苦点累点没什么，可要是孩子们再跟咱们一样一辈子待在山里，那才叫没出路。”桂花语气坚决，“我小满愿意学，我这个当娘的，就算再难，也得让她去！”

李槐看着桂花坚定的神情，心里顿时涌上一股感动。他知道，自己并不是孤军奋战。

那天夜里，李槐坐在昏暗的煤油灯下，把课本重新翻了一遍又一遍。他想起白天的情景，想起那些村民脸上的疲惫和冷漠，也想起林小满那双明亮的眼睛。

“山河之间，万物皆有声。”李槐在课本的空白处写下这句话。他相信，只要有人愿意倾听，山河就一定会回应。

窗外，月光洒在静谧的田野上。远处，青山的轮廓隐约可见，像一位沉默的守望者，注视着村庄的一切。

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