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嬢嬢,我是京京。”
说实话,我没认出眼前这个高挑瘦削的男孩,阴郁,孤冷,浑身上下又一身黑。
要不是他手上还带着根庆喜的红绳,我快以为他是来奔丧的。
他刘海长甩甩的遮了大半张脸,眼睛被遮得严严实实,高挺的鼻梁子都被枯燥的发梢涉足。
我印象里,是不认得这个人的,但他说。
“渔嬢嬢,我是京京。”
声音沙哑低沉。
一、
我妈再婚,我回老家一趟,今晚正客日,外面热热闹闹地载歌载舞,楼下宾客玩牌搓麻将的也喧嚣。
我喜静,躲在顶楼的边缘客房,里面拥挤只放了一张小床。
他的手固执地抵在门框,我只好侧了侧身,“进来坐坐吗?”
他进来了。
床上还摆着我没喝完的啤酒罐儿,和一碟油炸米糕,我刚刚去厨房顺的。
“喝点什么?”
“都可以。”
房间一半多塞满招待人的酒水饮料和糖果,我开了箱新的递给他一罐百威,
手顿了顿,又折回来换了瓶果粒橙给他。
算算他还没成年。
我喝了一口雪花啤酒,“跟你爸妈一起来的?怎么没和大人在一起?”
他没说话,手里的果粒橙抱着没个动作。
我顺手接了过来给他开了,又给他递回去。
他就这样静悄悄坐在我旁边,一句话没再说,开盖的饮料也一口没喝。
我楼下被劝了几杯白的,现在喝得脑袋有点热,也没管屋里还有一个人,就瘫在床头看着天花板犯晕。
“渔嬢嬢,你还记得我吧?”他身形一分未动,似乎沙哑更甚,“我是京京,龢京……”
我脑瓜子嗡嗡的,给他一个迷惑的鼻音,对上他突然转过来的脸,阴影下黯淡无光脸色惊白,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读出了他的嘴型。
“渔嬢嬢,我是京京啊……”
我当然记得啊,龢京,我曾经唤他晶晶的那个小板寸,昏睡过去的前一秒,我是这样想的。
二、
龢京是亲戚家的孩子,我见他时,他才三岁。
他小时候很爱哭,很认生,确切来说,一窝子的人,谁抱他挠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包括我的表哥表嫂,他的父母。
我当时也被我妈撺掇着去叫一声他的名字,老家人都这样说,如果小孩回应了,就说明他跟你有缘,以后是能同享福气的人。
但小奶娃子回应我的是一口完完整整的牙印。
我当时也才七八岁,给我疼哭了,半夜留宿还在我妈怀里骂骂咧咧。
第二次见,是我初三的时候,他们搬家去了市里,乔迁之喜请客吃饭。
饭后,慧兰表嫂拉着我妈几个爱漂亮的女人去逛街,龢京也跟着,一看到服装店,她就一头钻进去,到处搜看。
阿姨们以为他是想买衣服,可他什么也不说,问什么都不要。
路过一家钻一家,只要看见卖服装的都不放过。
不知道什么原因,慧兰表嫂脸色越来越差,看起来心情很糟糕,当即打道回府。
那一晚,慧兰表嫂打他了,哭声凄厉震响。
那一晚,我才知道内情。
“这孩子是你表嫂他们花钱买来的,那时候山旮旯里法律管的不严,你慧兰表嫂又不孕,夫妻两个渴望孩子渴得厉害,刚好有人介绍,就前去商讨。”
“那家人穷得很,老人家再怎么舍不得,犹豫了两天还是答应了,听说孩子带回来的那天晚上,那家的老人就跳井了。”
“孩子他妈是未婚先孕,男人不负责,孩子生下来就丢给家里老人照顾。养几个月还好,但要把个活泼好动的孩子养大,一个七十几的老人得遭多少罪?还是农村家庭,养孩子要花多少钱啊……”
我妈抱着我,每说一句我就觉得我的幸福感多了一分,同时,心里也就越难受。
“孩子他妈是卖衣服的,他一看见哪里有人卖衣服,就跑去找那些柜员店员……虽然是小孩子,但来的时候也记事了,刚回来的时候成天闹,你慧兰表嫂他们软的硬的试了不少,后来打怕了,才消停下来……”
我望进妈妈的眼底,她在心疼那个小孩儿,我知道。
“买卖孩子是犯法的啊。”我嘟囔道,“而且,他们买卖的是人,小孩都不愿意,他们怎么能……”
我妈拍拍我的背,“那时候管的不严,而且还在边远地区,根本管不了。至于你说的什么自愿不自愿……小孩子的想法……”
我有些心堵,但我的确还不是大人,不知道他们的弯弯绕绕。
买了就对他好啊,这是你们的选择啊,况且你们还是大人,你们怎么就没有大人的想法,成熟负责一点?
可我没问出口,也没有人给我答案。
三、
龢京在我家住下了。
我妈把我拉上楼,说慧兰表嫂和远超表哥吵架了,把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