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赏荷花。
我过去的时候,正是中午。
烈日炎炎,谭钦站在前厅廊下,叶舒舒跪在二门边的石子路上。
她依旧挺直着脊背,汗珠混着她脸上的脂粉,从脸庞滚落到脖子上,再从脖子滚到更里面去。
见我过来,婆婆身边的田妈妈迎了出来,扶了我的胳膊进去。
“君儿,你可来了!”
婆婆用手帕按了按眼角,
“他小时体弱,我就偏爱了些,没想到把他惯得如此任性。现在娶了妻有了儿女,却又放纵起来,你应该好好管管他,叫我们做老人的也少操些心!”
谭老太爷冷哼一声,海黄虎头杖顿地:
“我谭家怎么会有你这么个浪荡子!你竟敢宠妾灭妻!”
谭钦垂着头听训,脸上有了懊悔之色。
他没想到,在他面前一向柔顺、要陪他一辈子的叶舒舒,进了后宅竟如此强硬。
不做妾,要做平妻。
老太爷气得咳嗽起来,我端过茶盏,帮老爷子顺气。
“虽说已娶妻生子,可我们也不过才二十几岁,还得老太爷和婆婆多费心教导呢。”“郎君年轻,一时贪玩也是有的,只是不该惊动了老人,这点子小事我去料理罢了。”
婆婆拉着我的手,说了些亲热话,又狠骂了谭钦几句。
那边叶舒舒不愿意了,扬着声喊道:
“我不做妾!”
正在此时,中午休息的瑶儿和越儿进来了。
瑶儿惊讶地看着跪着的叶舒舒,问道:
“这位姐姐犯了什么错,可是偷吃东西了?”
婆婆一个眼神,便有人堵了叶舒舒的嘴将她拖了下去。
瑶儿和越儿进了厅堂,笑盈盈的长辈请了安。
越儿整肃好衣襟,站到老太爷身边,低声请教夫子讲的课题。
瑶儿却跑到廊下给他父亲请了安。
她帮谭钦擦了擦汗,问他:
“爹爹怎么站在这里,不与娘亲在一处?可晒吗?可累吗?”
谭钦面容一下柔和起来,笑着摇摇头。
瑶儿便牵起他的手,进了厅堂。
厅堂的氛围缓和下来,又恢复了父慈子孝,其乐融融的场面。
一直到下午,再没人提起被拖下去的叶舒舒。
8)
这天,谭钦一改常态,做了一回好父亲。
不但和我们一起吃了晚饭,还睡在了正房。
我让侍女拿来新的被褥,又命人服侍他睡下。
然后带着一双儿女去了书房温书。
他们捧着《论语》齐声念道:
“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
我细细讲了意思,又说道:
“人贵自立,女子尤甚。”
越儿肃着小脸认真点头。
瑶儿歪着头想了想,说道:
“我明白,女子独立,则天地宽,娘亲从前教过我的。”
接着,她垂下眼睛,低声道:
“娘亲,今日那个姐姐是不是要进咱们家了,我以后要叫她姨娘?”
“你喜欢她吗?愿意叫她姨娘吗?”
“不愿意,我想要娘亲开心,她来了,娘亲肯定会不开心。”
“那就不让她进来。”
瑶儿撅起小嘴:“可是爹爹喜欢她。”
谭钦是喜欢她,可他吃了这么多年的软糕点,已经啃不动硬骨头了。
瑶儿听到这个比喻,扑哧笑了出来。
笑到一半,又拿起手帕捂着嘴。
——淑女,笑不露齿。
我帮她拿下手帕,告诉她开心便笑,露牙也无妨,什么都不用怕。
她偎依在我怀里,白嫩光洁的脑门顶着我的头,黑葡萄似的眼睛看着我,说道:
“娘亲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可软可硬,最是宜人。”
我摇摇头:“我是这个家宅的主人,能吃软的,也可以挑些硬的。”
我的瑶儿也是,不会是任人挑选的糕点。
8)
后宅之事,历来是舆论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