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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些颤抖。
这时,他的手指忽然从我的唇往下,挑起我的下颌,仔细端详,“义姐,怎么哭了?”
烛火摇曳下,我终于瞧清了皇帝的面容。
他生的唇红齿白,丹凤眼,笑起来像只小狐狸,很年轻的一张脸,最多不过弱冠,可令我震骇的是——
这皇帝的面容,竟与我那死去的弟弟极为相似!
五年前,我弟弟与娘亲死于山匪截杀,尸身早已下葬。
这世上竟有如此容貌相似的人吗?
几乎,如出一辙。
下颌被骤然捏疼,我瞬间被拉回神思,应付道:“没哭,风沙迷了眼睛,有些发红罢了。”
“哦?”赢弘道俯身,低头凑到我的唇边。
他身上的龙涎香还有温热的气息不断扑入我的鼻间。
还以为他要亲上来,我难以接受,浑身僵硬。
却猛然听他问:“好端端的,皇叔怎么跑到义姐的府里住下了?今日发生了什么,莫不是,他发现你我联手了?”
皇帝跟长公主联手什么,对付昭王么?
我心跳如擂,不敢想一朝换身竟陷入了皇权争斗中。
偏偏长公主与皇帝暧昧不明,彼此熟稔,我不能让他瞧出端倪。
只好努力学着传说中长公主的放荡,媚眼如丝地盯着他瞧。
“今日那状元李忠清,不知发了什么神经,突然跑我府上求娶我。又正赶上有刺客潜入,他为了护我身亡。这时昭王来了,以为我与李忠清关系匪浅,非说是我杀了状元夫人。您瞧,我的脖子都被他掐红了!与他好说歹说,才劝服他给我一点时间查明真相,他这才作罢。搬入公主府,说是要盯着我查案。”
“我与那什么状元夫人无冤无仇,怎么可能对她痛下杀手?昭王真是胡搅蛮缠。”说着,我咬唇,“皇上,您信我没杀人么?”
赢弘道忽地笑了,“朕自然信你。”
我悬着的心刚松懈下来,就猛然听到他道:“因为姜若音,是朕杀的。”
4.我惊愕抬头,愣愣的望着他,指甲死死地嵌入掌心之中。
极致的痛意才勉强稳住气怒交加的情绪。
所以皇帝就是害死我的人。
那我爹爹呢,也是他杀的么?
他顶着一张和我弟弟一模一样的脸,却要害我姜家……
我真的无法不去多想。
他觉察我的异常,“怎么这么看朕?”
我用尽浑身气力站稳,扯唇,“太惊讶了,一个状元夫人而已,竟劳烦皇上出手。”
赢弘道轻笑,只是问:“你知不知道,皇叔为何跟姜若音认识?竟还想为她出头。”
我摇头,强忍着才没有质问皇帝到底是谁。
他眉眼微闪,“不论如何,皇叔都怀疑是你杀了他在意的人,你万不能再倒戈回皇叔身边去了,他容不下你,说不定还会亲手解决你。”
“但朕不同,朕喜欢你,你助朕拿到朕想要的一切,解决了内忧,我们便能长长久久的厮守在一起了。瑶儿,你会帮朕的,对么?”
我瞧着这张与我弟弟相同的脸,听他与我说这种不顾纲常伦理的话,浑身血液都快凝结成冰,想俯身作呕。
我的指甲掐到断裂,掌心粘稠,“您想如何?”
“皇叔竟然在你的公主府里辟了一块禁地……这般紧张保密,定然有诈。你寻机会瞧瞧,哪里是不是藏着朕想要的东西。”
我不知他要什么东西,可我只能应承下来。
赢弘道见我爽快,开怀笑了,转身欲走。
我盯着他的背影,手指死死地掐在门缝里,脱口道:“阿清。”
我弟弟叫姜清安,阿清是他的小名。
我也搞不清,我叫出这个名字,究竟是想得到怎样的回应。
而已经迈出门槛的皇帝忽然顿住了脚步。
他侧首,那双本是温情的双眸瞬间蓄满厉色的射向我。
“你,怎知这个名字?”
就像铡刀突然落下,我的心也倏地沉入谷底,像是被打入了地狱一般。
他如此反应,我的怀疑得到了答案。
我推到死人身上,哑声道:“听李忠清说,姜若音死之前,她的嘴里一直念着这两个字……不知道皇上,可知道这是谁?”
赢弘道的面上再无方才的温情,冷声道:“不管是谁,你都不配叫。”
他走了。
我却崩溃了,站在原地泪流不止。
姜府在多年前收养过一个无父无母、险些饿死在路边的稚童。
我爹娘可怜他,便收为义子,当亲生儿子般抚育、培养,取名姜清安。
我们的感情比很多亲姐弟还要好。
有次我带他出府踏青,遇到了野狗,野狗只追着我咬。
那时才十岁的清安为了护我,冲上去跟野狗缠斗,左胳膊被野狗硬生生撕扯下一块肉来。
我心疼得大哭,他却拍了怕胸脯,苍白的小脸上满是赤诚的笑容:“男子汉大丈夫,保护姐姐,天经地义!”
“等我长大了,我还要保护爹,保护娘,我要让你们都过上最好的生活!”
而昔日豁出命去也要护我的弟弟,如今,成了杀死我的刽子手。
思及此,我强撑着一股心力骤然松散,强弩之末一般,我猛地吐出一口血来,眼前阵阵发黑。
我的手死死地撑在门框上,余光里出现一个高大的男人。
昭王赢彻,他站在桃花树下,眉眼阴鸷。
狂风袭来卷起了他的衣袍,他面色不改,迈开长腿朝我走来。
断裂出血的指甲下意识扣紧了门的细缝处,留下血迹,我强稳心神,努力站稳。
“王爷。”
赢彻走到我的跟前,冷言冷语,“若你平日里少做恶,如今也不至于半夜吐血,报应不爽。”
看来他只瞧见了我吐血,没瞧见皇帝。
我快站不住,手扶在门边,勉强道:“我只是饿了,肚子疼到吐血。”
赢彻冷嗤一声,目光落在我鲜血淋漓的手指上,突然紧锁眉头。
他定定的瞧着我好半晌,脸色越来越沉,不知在想什么。
我转身回屋,身子摇摇晃晃,感觉下一刻就能重重栽倒在地,摔个头破血流。
可这时,他竟突然伸手扶住了。
又不顾我惊诧的目光,将我打横抱起,直接丢在榻上。
我立时晕了一阵。
赢彻拖了张椅子过来,坐在我的床边,“凶手找的如何了?”
他大抵是怕我死了,没人帮他查凶手。
我如死鱼一般躺在床上,双眼无神的看着飘忽的烛火,突然问道:“如果我说,杀姜若音的人位高权重,王爷当如何?”
赢彻面无表情,“杀。”
他回答得毫不犹豫,几乎没有思考。
我忍不住望向他,“倘若是皇上呢,你也杀?”
5.
“是谁都一样,”他面色不变,可额头上青筋暴起,语气阴郁沉重,“因为本王已查明,贼人不止杀了姜若音,还杀了她的父亲,如此狠辣,即便是皇帝动的手,本王也必杀之!”
我闭上眼,泪水滚落,脑子嗡嗡作响。
果然是皇帝。
姜清安……弑姐、弑父!
畜生不如!
我手指本能的嵌入掌心,以求消弭一些锥心之痛,可此时怒火大过心痛,几乎要将我的理智灼烧殆尽,将我反复炙烤。
这时,赢彻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望着我。
“别跟本王来虚的,离约定的期限还有两天时间,你若还查不到凶手是谁,定会死在本王手里。”
我咬紧牙关,“我会找出凶手的,一定!”
赢彻重重眯起眼眸,视线再一次扫过我鲜血淋漓的手指,眉心压下。
我不知他如何想的,面无表情地帮我包扎好手指,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我望着他决绝的背影,不禁思考。
赢彻方才说,即便凶手是皇帝,他也要为我复仇。
此话不像假话。
他竟能为我做到如此地步……莫不是,对我有别的念头?
深夜,我情绪平复许多,开始复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