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去。
五年前,娘亲带着姜清安去庙里上香,却彻夜未归。
我和爹爹心急如焚时,县衙带来两具尸体,说娘亲和姜清安遭遇土匪截杀,死在半山腰上。
那会娘亲怀着身孕,被人乱刀砍死,身上足足三十二刀,死相凄惨。
而“姜清安”的尸身面容全毁。
我与爹爹过于悲痛,靠身段衣物辨认是他,将他与娘亲安顿下葬。
怎的只有我那菩萨心肠的娘亲死了,他姜清安却全身而退成了皇帝,杀父又杀姐?
我想的出神,忽然肩膀被人拍了拍。
我回头,瞧见周大娘站在身前,指了指桌子上放着的人参汤。
“给我喝的?”
周大娘是独眼哑婆,三年前晕倒在姜家门口,我瞧她可怜,收她当嬷嬷。
没想到她当年竟跟娘亲一样曾遇山匪截杀,死了儿子,晚年无人养老才如此凄凉。
这三年,我们形影不离,我以前睡不着时,周大娘也爱给我做人参汤喝,效果极好。
今日,我回姜府“吊唁”自己和爹爹,瞧见周大娘神色悲痛,短短几个时辰头发白了不少。
我怕她独自一人活不下去,便以李忠清护驾有功的名义,将周大娘接来公主府安顿。
周大娘点点头,示意我趁热喝。
我低头一饮而尽,与从前喝的味道别无二致,顿时眼冒泪花。
从我死的那刻起便山河斗转,物是人非,可周大娘的汤,永远不变。
第二天我特意早起,亲手做了江南糕点。
穿上最喜欢的蓝色裙子,按往常一样仔细打扮了一番。
众人讶异,毕竟长公主向来不喜素色。
可我未曾理会,拎着食盒进宫了。
宫中内侍瞧见我,不敢怠慢,立即领我去了皇帝寝殿。
普天之下谁能想到,皇帝的寝宫摆设并非奢靡恢弘。
而是竟与我姜家当年一个义子的屋中陈设一模一样。
我的手指死死的攥紧食盒。
很快,赢弘道穿着明黄色龙袍,大步流星的进来,“义姐来了,可是有好消息?”
我站在寝殿内,回首望着他,笑靥如花。
他原本含笑,可在看清我的那一刻,眼中却陡然染上一抹恐惧,神色瞬间僵硬。
我今日的装扮像姜若音,笑容也像,特意来皇帝面前晃悠。
他果然浑身不自在。
“还没有好消息,我就不能来见皇上么?”我将食盒放在书案上,坐下。
打开盖子,一股清甜香气溢出,请他品尝糕点。
赢弘道面色很快便恢复如初,他走过来坐下,拈起漂亮的糕点时,笑容又是一僵。
“朕年幼时最爱吃江南的重阳花糕,好些年没吃过了,”他抬眸望向我,尝了一口,“好吃,味道像极了朕认识的故人所做。”
我故作惊讶,“真的么,不知道故人是谁,我还有缘见到么?”
“见不到了。”赢弘道神色悲怆,命人送酒,与我碰杯。
我毕恭毕敬,掩面饮下,暗中却攥紧了酒杯,“那真是可惜了。”
他回忆往事,“是啊,她是朕的养母,最擅长做重阳花糕,甜而不腻分外好吃。她也疼朕,每隔几日就给朕做花糕吃,可惜,她五年前死了……被朕亲手杀了。又将她伪造成被山匪杀害的假象。”
“砰”的一声,我手中酒杯蓦然摔在地面上。
6.
赢弘道帮我拾起酒杯,面容俊朗,笑容清雅。
只是皮下藏着一个恶鬼。
恶鬼继续絮语:“养母有个女儿,就是状元夫人。想必义姐见过她了,她与你容貌有几分相似,是朕曾经的姐姐。”
“她,与朕的养父,昨日皆命丧黄泉,皆是朕的手笔。”
“朕杀了姜家一家三口。”
纵使我事先有心理准备,听到他如此轻飘飘地倒出真相,心脏仍是狠狠一抽,恨意如烈火般燃烧。
果真是他害我满门!
我爹娘养育他足足十二载,他却用灭门来报答。
我真是恨不得立即将他碎尸万段!
可他现在是皇上……只怕我刚有动作,御前侍卫就能将我大卸八块。
我咽下喉间的血腥味,让自己的声音尽量不颤抖。
“这般秘辛,皇上……怎么都与我说了?”
赢弘道脸上的笑容彻底消散。
“义姐今日扮成姜若音,还特意做重阳花糕,不就是想试探朕的过往么?”
我脸上做出惊恐神色,正要下跪,下颌却被他狠狠掐住。
森冷的嗓音不断传入耳中。
“义姐,你的好奇心太重了,任何妄图探知朕过去的人,都得死。”
这才是姜清安的真面目,阴鸷可怖。
我气得浑身颤抖,他却突然轻笑出声,紧紧抓住我的手。
“可是朕喜欢义姐啊,怎么舍得杀你?不过朕也不能不罚你——刚刚你喝的酒中,朕下了毒。慢性毒,三日后才毒发。”
他一瞬不瞬的盯着我,缓缓道:“义姐,近来朕甚是不安,皇叔那边不能再等了,你尽快替朕探探皇叔的禁地,拿到朕想要的东西吧。等你拿到了东西,朕便为你解毒,我们依旧像从前一样,快活地过日子,好么?”
说着甜言蜜语,干着杀人越货。
我已经明白,姜清安对长公主毫无真情,全是利用。
很快,我软着腿出了皇宫。
等坐上回公主府的马车后,我紧攥的袖子才松开。
里面掉出一块被酒浸湿的帕子。
我神色恍惚,想要探知的事情已经全部有了结果,心脏却痛到麻木,再掀不起一丝波澜。
我得为爹娘报仇,哪怕他是皇帝,也要为我姜家偿命!
这两天我看明白了,姜清安怕赢彻。
赢彻十三岁上战场,为先帝的朝廷稳固立下汗马功劳,朝中大臣拥护他的人极多,他手中还有兵权。
如此有名望和权力的人,姜清安怎敢不怕。
可我没想好该怎么跟赢彻谈合作。
他真的会信皇帝是凶手么,那可是他的亲侄子。
我回了公主府后,屏退了所有下人,我只想自己呆着。
可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赢彻划的禁地。
今日禁地正巧无人看管,看来天意如此。
我攥紧了拳头,心一横,推门进去。
我原以为禁地会放着什么重要物件,或者是有什么奇珍异宝,可料想不到的是——书房里居然挂满了姜若音的画像。
还放着许多女子的首饰,发簪,金钗等等,全是京中最流行的,也是我平日里总戴的那种样式。
我难以置信,赢彻如此看重的禁地,竟只放了如此无足轻重的东西?
继续往里走,发现有一扇门被巨大的黑铁罩罩住了。
铁罩四处落了铁链,汇聚在中间,用一个四四方方的锁锁住。
这种锁没有钥匙,需要用《古今人表》推理大人物后,按名字笔画解锁,答对了锁心自动脱落。
我爹富甲一方,家里财宝数不胜数,这锁是我娘发明的,为的就是防盗贼。
所以天下除了姜家人,也就只剩一个逃难的小乞丐知道。
我仔细看锁上边的文字。
‘可与为善,可与为恶,是谓中人’。
这论的是齐恒公,总二十八笔画。
我试着转了二十八下,只听锁芯啪嗒一声解开,整个黑铁罩衫滑落下来。
我推开门,露出了寒气逼人的冰棺。
待我瞧清楚冰棺放置的东西后,瞳孔骤然一缩,不仅往后退了几步。
竟是,我的尸体。
7.
尸体衣裳整洁,藏放在冰棺之中,尸身不腐。
冰棺四周摆放着许多陪葬品,还有异常熟悉的账本,映入眼帘。
我拿起来翻看,瞧见上边熟悉的字迹,眼泪瞬间落下。
这是十年前,我爹娘教我学习经商的账本。
那时北边战事频发,江南涌进来不少难民。
我爹娘决定救济难民,我也常跟去帮忙。
那时,我在破庙里遇见了几个六七岁的小乞丐,他们饿得奄奄一息,我施粥救助。
还有个年级稍大点,大概十二三岁的乞丐躺在破庙一角。
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刀伤血流不止,素衣尽数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