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娶,却也是夫妻一场。我自然是跟你一起到建康府去。”
崔宁道:“呃,如此甚好,甚好!”
二、返临安遭际御前
从江边鱼山渡口雇船直到建康府。这一路却不比当时逃亡衢州。江上风平浪静,秀秀在舱内休息,每日照常饮食,只是量减了很多。
崔宁怪道:“娘子你如今饭量这般小?”
“官人,我伤口未痊愈,肠胃尚未调息过来,饭量自然减小。”
“娘子,你如今皮肤也凉了,时常摸着只有微温。”
“官人,我体质自小就弱。”
崔宁更加心疼秀秀。一边厢要将息自己的棒疮,一边厢要看护秀秀,还要管待好酒好食给公差,崔宁觉得很是劳累。
舟行七日,到了建康府。祖屋早已倾颓破败,崔宁夫妻二人就在祖屋附近赁房而居。现在已是初秋,所赁房屋久无人居,推门而入,蛛网挂栋。虽则舟车劳顿,秀秀面色依旧极苍白,但积蓄不多,尽快开业营生要紧,夫妻二人免不得要打扫一番,又购置碾玉所需器具。
房屋外挂出一个大招牌,上书“行在崔待诏碾玉生活”。
建康虽秉六朝繁盛,可迭经战乱后大伤元气。好在崔待诏碾玉技艺高超,价格公道,碾玉活计日逐增多,秀秀仍旧帮手零售些绣品,两人日子颇过得去。
深秋天气寒冷,道旁树木落叶纷纷。
一天夜里,崔宁劳累一天,早已睡下,秀秀在厨房里收拾碗筷。子时尚未过,秀秀听得厨房门首啪啪作响,疑疑惑惑,开门一看。
“爹!妈!你们怎生在此?”
秀秀爹妈闪入门内。看着厨内无人,妈紧紧搂着秀秀,放声哭道:“儿啊!爹妈一路寻你寻得好苦。”
爹妈比几年前见的模样显老了一些,爹鬓发全白,妈眼神浑浊,额头上皱纹愈发多了。最后一次相见,是一年前中秋节前几日。秀秀跟茆夫人禀明,久没见爹妈,要回家探望。茆夫人宅心仁厚,待下和气,就允了秀秀归家两日。那次妈笑着对秀秀说:“儿啊,你在郡王府里好衣好食,气色也见得好些,爹妈这就放心了。等到期满了,到时再择个好人家。”
爹妈看着秀秀,两位老人的泪水滚滚落下,只是一阵透骨的冰凉。
秀秀收拾卧房左边一间空屋,将爹妈私下安顿好。崔宁一向在铺里做活,晚夕回后院卧房歇息,院里两间空屋从不留意,并未觉察空屋不时发出些声响。
到得九月重阳节夜间,吃罢晚饭,秀秀剔了剔油灯,让屋里更明亮些。灯下,秀秀道:“官人,我们夫妻二人的事情临安府和郡王都已经问断了,如今也没甚好挂碍的。只是一件,可怜我爹妈,如今也不知在行在怎生过活,你明早央个人将我爹妈接来建康吧。”
崔宁一听,觉得甚是,次日一早,就花了一贯钱雇同条街上的短工陈三牛去接丈人丈母。
约莫过了二十来日,听到隔壁李铁匠擂鼓般声音喊道:“喏,你寻崔待诏住处,这里便是。”崔宁赶忙出门首一看,见两位衣衫褴褛的老人家立于门首,急忙回屋叫秀秀。
“官人,这是我爹妈!“
“丈人、丈母!”崔宁叉手拜道:“我前日央人去行在接两位老人家,没料到丈人丈母先到一步了。”
崔宁见到秀秀跟爹妈白日见面,当真欢喜不尽。爹妈说,自从听说秀秀们的事情问断了,他们在临安也没个依靠,却又不知秀秀两口在哪里过活,只好一路南下,边寻边打听,迤逦直寻到建康来。听说有个行在崔待诏,就直奔铺子里来了。
过了几日,那陈三牛满头大汗回来了。还没进门,就听他嚷嚷道:“崔大哥,这次是白走一趟!”
一进铺中,看到柜台后坐着两位老人,却又疑惑起来。连忙赔笑,璩家老爹说道:“这位是陈家大哥吧,多谢你了!我们老两口与你走了个两错,却先已你一天赶到了。”
陈三牛坐下饮了盏茶,歇了歇脚,才气喘不迭地叙说寻人的经过。“赶到临安车桥下崔大哥给的地址看时,只见裱褙铺零落不堪,一扇门紧闭,中间一把锁锁着,锈迹斑斑,上面还有一条竹竿封着。我急忙赶到对门常婆婆茶坊,问常婆婆: ‘婆婆,璩家两老人哪里去了?’常婆婆说: ‘这位大哥想是外乡来的吧。璩家家贫,原有个花枝儿一样漂亮的女儿,献在一个好去处——韩郡王府做刺绣养娘,好衣好食管待。谁知这个女儿不受福德,却跟府里一个专事碾玉的待诏逃走了,一路逃到湖南潭州。之前听说韩郡王派人从潭州将他们夫妻二人捉回来,送在临安府吃了官司。那女儿被郡王捉进后花园里去拷打了一番。璩家老夫妻见女儿捉去,就当下寻死觅活,至今不知下落。我们就只知道家里早就没人住了。’
谁知老人家竟这样造化,自己寻到建康来了。”
一家子齐笑起来。
秀秀每日忙着煮一日三餐,做针黹刺绣。她和爹妈在建康过得很是习惯,只是不惯见生人。
秋去冬来,崔宁的碾玉活计接个不停,他的名声越来越响,就连附近州县的富贵人家、官员将领也都慕名来求碾玉。
“秀秀,如今我们的日子过得丰裕,手头也有些小积蓄。我看可以再赁个大些的铺面,我想招两个小伙计。”
“官人,能如此过得一世,我已经很知足了。”
“秀秀,咱们现在还有什么忧虑的么?当然可以过得一世。”崔宁呵呵笑道:“再过两年,要是你生个儿子,等他长大一些,我就将全部的碾玉技巧传授于他。你不是经常缠着我问碾玉的技巧么?到时,我会全部告诉儿子。”
昏黄的油灯下,秀秀面色忽地转为惨白。
她冷冷道:“官人,倘若一世无子嗣呢?你是否会纳妾?”
“秀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爹妈去世得早,我还记得小时候,重九那天早上,我妈将片糕搭在我头上,保佑我‘万事皆高’。我崔家必得传宗接代,你一定会生个儿子,或者,要是一直无子嗣,几年后,你允我纳妾。”他试探着说道。
自郡王府遗漏那夜作了夫妻以来,两人一直百般恩爱。到了建康之后,秀秀仿佛对闺阁之乐冷淡了许多,崔宁一直以为她身体没复原,并不逆她意愿。可如此下去,几时才能有子嗣呢?
这时,油灯的灯芯摇了几摇,灯光猛地跳了几跳,明灭不定。
秀秀看着低头不语的崔宁,眼里溢出一种戾气。
她恨起告密的郭立、占她身体的韩郡王,还有,这贪生怕死弃她于不顾的官人。
“我要报仇!”
可如今过得如此安稳,阴间的阎君似乎忘记了自己和爹妈,现今还能够在人世间和和顺顺过着日子。这样宁静的日子,为何要再掀起波澜。秀秀硬熄下怒气。
来年春末夏初,过得五月端阳,天气就开始晴热。崔宁成日嚷嚷着要到莫愁湖赏荷。
“娘子,莫愁湖万绿流翠,满湖莲花或怒放,或含苞,真是美不胜收。”
“官人,你不是不知道我不惯见生人,你自去吧。爹妈我问过了,也不去逛。”
到得六月初六,一大清早崔宁检视了一番,手头碾好的玉件已经全部交付给了客人,他就出门往莫愁湖边去了。
“崔待诏,你这下遭交好运了!”秀秀听到来人喧哗,连忙出铺来看,却见一个面生的人在门口拍打门环。
“崔待诏在家么?”
“这位客人,你自何处来,因何事来寻崔待诏?”
“我是临安城韩郡王府一个虞侯,姓林,奉郡王令,来请崔待诏回临安。”
秀秀大吃一惊,又仔细一看,此人十分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