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柳家大户有个玻璃一样的男孩。

他含着金汤匙出生，站在很高的起点，却无法弥补早年的缺陷。

据说从这疾病一直令他困扰不已，以至于他年纪轻轻就患上了重度焦虑症。

严重到影响日常生活，需要有人居家看护。

而他，就是我即将要服侍的，和我同岁的小少爷。

自打我冒着狂风暴雨，拉着我母亲的手踏进他家大院的门以来。

我就不断地祈祷我湿透的头发千万别把水滴在他们家精贵的地板上。

其实柳家别墅的装潢不会特意张扬富贵。

但每块沉默的大理石板，还有镶金的陈设……

都在暗示：他家超有钱的！

我沉默地低下了卑微的头颅。

却因过于专注于地面而一下撞在了门框边。

“砰”地一响，我还没来得及喊疼，一声轻笑先行，竟夺走了我全部的注意力。

罔顾疼痛，我一抬头，就看到了他。

像即将破碎的天使，那人站在楼梯转角看着我。

然后，露出了几分腼腆的微笑。

——白。这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

他不仅有着近乎苍白的面庞，还有清爽的气质。

即使他并没有特意打理过外观。

我还注意到这人瘦得病态，一个有钱人家的纨绔子弟，不应该这么瘦的。

他似乎很不好意思被我听见那一声笑，又主动扶着楼梯下来。

我才发现他原来没穿拖鞋。

他就这样无声地走到我面前，而我足足愣了两秒才蓦然反应过来：

「少……少爷您好，我叫温然，以后将由我来……」

我一下忘了那个词怎么说，别扭半天才补充完：「……将由我来服侍您。」

我莽撞地行了个礼，几乎不敢抬眼看他。

他又轻轻笑了。

「你好，我叫柳澄川。」

他一开口，破碎的音节就像蝴蝶散落着飘了出来。

病重的人，发出了病重的声音。

我跟少爷一样大，却承担着照顾他的义务。

我们互相认识后，柳母很快为我安排了家庭教师，以及一张小床——在柳澄川的房间。

说实话，我一开始不理解为什么侍从要和主人睡在同一间房里。

因为除了他的声音和外貌，柳澄川平日里看着跟没事人一样，吃穿明明都能自理。

……不过他确实很少吃饭，每次吃得也不多。

每当他放下筷子，之后还能看到我在狼吞虎咽。

我思考，他为何是一副病怏怏的形象。

——直到几天后的某个凌晨，我被他迅疾的喘息声惊醒。

我猛地起身，撑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快步走到他床前。

待我摸到他被汗湿透的背，感受到他可怖的颤抖，一句“你没事吧”一下子被我卡在喉咙里。

瞬间睡意全无。

我把柳澄川从被子里拉起来，说真的，我没想到他能那么轻。

再扯一扯好像能骨折似的，我暗中想。

可是下一秒，两只纤细的手竟环绕住我，把我的肩颈撵进一个虚弱的怀抱。

……？？

我的脑子几近宕机。

他一直在颤抖，我只能尽量先稳住我自己，再支撑他的身体。

右手胡乱地轻拍他的背，而我的思绪已经神游天外。

不知过了多久，我意识到我应该问些什么。

还没来得及开口，柳澄川的声音再次先行一步。

「别……告诉我妈妈。呼……」

这次的音节比初见那次更破碎了。

之后他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有无休止的剧烈喘息回荡在室内。

我就以这样诡异的姿势抱着他，给予一个侍女应付出的陪伴。

但他的心跳过于杂乱了，也有可能是我的心跳……管它呢！

我像往常一样怔愣了两秒——这次可能久了一点——然后小幅度挣扎着把头伸出他的胸前。

用蹭着他颈窝的方式。

……因为我找不到其他出口了。呜呜。

头伸出来之后，清凉的空气裹挟着他头发的味道，扑面而来。

好香。

也不知道我拍了他多久的背，帮他顺了多少次气。

我只是感觉他的温度一直在变冷。

我试探到他环抱我颈边的手指，已经僵硬到了无法掰直的程度。

「不叫你妈妈来看看吗？或者家庭医生？」

他打寒颤似的摇了摇头。

接着像一只怕被遗弃的小鹿一样把我抱得更紧。

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恰当，但我依然回抱了他。

……兴许是他的发香给我熏迷糊了吧。

许久，他才抽出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