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声光碎片**

顾沉解开衬衫第二颗纽扣时，指尖还沾着学位证书烫金字的温度。2016年6月24日的上海像被塞进蒸笼的丝绢，连暮色都泛着粘稠的琥珀光。他站在"声光"酒吧的霓虹灯牌下，玻璃幕墙映出金融系优等生最后的青涩——挺括的藏蓝西装是面试专用，领结还是辅导员亲手帮他打的温莎结。

"顾同学！"身后传来同学带着醉意的呼喊，"说好十点半开场的，怎么连灯都灭了？"

推开门瞬间，电子音浪如温热潮水漫过脚踝。本该举办毕业酒会的场地漆黑一片，五百人的躁动在黑暗里发酵成窸窣的蜂鸣。顾沉摸到墙边的应急指示灯，薄荷绿的光晕里浮动着尘埃，像被惊扰的星群突然凝滞在半空。

"电路故障需要五分钟。"

女声从DJ台方向传来，沙哑的声线裹着电流杂音，让他想起老式收音机调频时的呲啦声。冰蓝色追光倏然亮起，光柱里飞舞的灰尘粒子突然有了生命，顺着女孩扬手时带起的气流旋转攀升。她耳骨上七枚银钉折射出冷冽碎光，脏辫末梢的荧光绿发丝随着打碟动作扫过混音台，像彗星划过控制面板上的彩色按键。

顾沉不自觉地向前两步。女孩正将校歌磁带塞进打碟机，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拇指抵住降调旋钮，腕间银链随着动作发出细碎撞击声。当长笛部旋律流淌出来的瞬间，她突然将音轨切入热带浩室节奏，椰子味的电子音色漫过礼堂穹顶，星空灯在副歌响起的刹那骤然苏醒。

"这是校庆版《夏日漱石》？"同班的乐队主唱凑过来，啤酒沫沾在胡茬上，"她把长笛降了三个调，正好匹配台风天的气压敏感度。"

舞池里陆续亮起手机闪光灯，光斑汇聚成流动的银河。顾沉看着那姑娘踮脚调整顶棚射灯角度，帆布包从她肩头滑落也浑然不觉。一盒贴着泛黄标签的卡带滚到他脚边，便利签上钢笔字洇着水痕：「给奶奶的养老院夏日祭——2014.7修改版」。

"同学，那是我的时间胶囊。"

他抬头时正迎上她伸手来抢的动作。脏辫扫过他发烫的耳尖，柑橘混着雪松的香水味扑面而来，像夏天闯进松林时撞碎的阳光。追光灯扫过她耳际，顾沉突然注意到右耳廓闪着钛合金冷光的助听器，而左侧长发如黑色绸缎般严密覆盖着另一侧耳朵。

"夏栀！谁允许你私自改电路接备用电源的？"酒会负责人擦着汗冲过来，手电筒光束晃过她胸前的校徽，"这可是违反..."

"违反《校园活动安全管理条例》第9条。"她转身将胸针别在打碟机上，校徽金属边缘在灯光下泛起冷光，"但总比让五百人摸黑唱校歌强。"说罢拎起帆布包走向安全出口，荧光绿发梢消失在楼梯间的绿色指示灯后。

顾沉在消防通道捡到她掉落的铆钉手环时，暴雨正冲刷着后巷的涂鸦墙。雷鸣声中隐约传来打火机齿轮摩擦声，他循声望去，夏栀正蹲在配电箱旁抽烟，雨滴顺着脏辫滴进冒着火花的线路板。

"小心短路。"他下意识举起手环。

"金融系第一的顾沉同学，"她吐出的烟圈融进雨幕，"是来给违规操作开罚单的？"

雨水在她帆布鞋边汇成细流，顾沉发现她将校服裙改成了不规则剪裁的短裤，膝盖上还贴着卡通创可贴。当雷声再次炸响时，她突然拽着他躲进屋檐，发梢的雨水甩在他领口，冰得他喉结一颤。

凌晨三点的外滩防汛墙泛着潮湿的水光。夏栀赤脚坐在花岗岩上，脚踝纹着五线谱图案的刺青泡在江水里。她把运动鞋扔给顾沉保管，自己对着远洋货轮的汽笛声哼即兴旋律。

"你早知道长笛部学妹有哮喘，"顾沉转动着那张《Summer》混音带，"所以特地降调配合她的换气频率？"

夏栀猛地转头，霓虹灯牌在她瞳仁里碎成彩色玻璃。"你怎么听出来的？"她耳后的助听器指示灯在黑暗里幽幽泛蓝，"那些教授听了三年都没发现。"

江风掀起她左侧长发，顾沉终于看清她左耳戴着老式耳挂式耳机，皮革头梁用红绳缠着褪色的平安符。"你右耳是电子耳蜗，左耳却坚持用模拟信号设备。"他指着她背包里露出的Walkman，"因为磁带的高频损失反而适合你的听力曲线？"

货轮探照灯扫过江面，夏栀蜷起的脊背突然僵住。这个总坐在音乐厅最后一排的姑娘，此刻像被掀开壳的寄居蟹，却在顾沉掏出湿巾帮她擦打碟机按键时，突然笑出两颗虎牙："优等生，你西装沾到我的荧光粉了。"

他们沿着防汛墙走到海关钟楼脚下时，东方既白。夏栀用发绳将脏辫扎成马尾，露出后颈的条形码纹身——扫描后是《欢乐颂》摩斯电码版。顾沉的白衬衫领口还留着她的柑橘香，而她帆布包里不知何时多了块融化的薄荷糖，糖纸粘在那卷《Summer》磁带上。

"明天..."顾沉在晨光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