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这个时候给我找事。”

“我没有。”女儿的脾气也上来了，“猫是你们自己弄丢的，怎么怪在我头上！”

“你的意思月月阿姨还错怪你了？”纪辛冷笑，“三年前我就看出来了，你就是个白眼狼，跟你妈一样，养不熟的白眼狼！”

“到底谁才是白眼狼！”纪霜声音颤抖，“我妈过世不到一个月就说要再娶，和顾月月三年有了两个孩子的不是你吗！”

“你妈因为什么过世你心里没数吗？！”纪辛话赶话的火气上来了，“不是你照顾了你妈一个月，你妈的病情还不会加重得这么快！连你妈妈最后一面都不见，我白养了你这么个忘恩负义的玩意，是你害死了你妈！”

电话骤然挂断。女儿把电话摔在了地上。

她慢慢地蹲下来，把头埋在膝盖上，整个人哭得肩膀都在抽动。

“妈……”

5.

那天晚上，我女儿哭了很久。

后来她哭累了，坐在供桌前面，从香炉下抽出一本日记。

我在纱窗外泪眼模糊地看着，日记翻开，前几页是个账本，里面记了女儿这几年的开销，看着看着，我的心疼得不行。

我癌症那年女儿还在上初三，而这几年她没上学，一直四处打零工，每个月不过两三千的收入，扣掉房租伙食，几乎不剩什么。

纪辛再没给过女儿一分钱……但他居然把家里的布置都换了一遍！

女儿快速翻过了记帐的几页，从中间开始，女儿当成日记来写，每一则都是碎碎念，收信人只有一个名字，妈妈。

“妈妈，今天烧了点衣服给你，你在下面过得好吗，我记得烧你衣服的时候天特别蓝，是你在跟我说话吗。”

“妈妈，今天便利店的店长骂了我，说我找错了客人的钱。可是事后调监控发现是客人无理取闹，这事就这么算了，客人没有跟我道歉。妈妈，我想你了。”

女儿红着眼睛，想来想去，下笔写：

“妈妈，今天年三十，我在街上吃到了很好吃的豆腐花，像是你亲手做的。我其实很怀念每年夏天你亲手做的一大锅甜品。那是我再也没有感受到的，家的味道。”

她还在写着，新年十二点的钟声响起，我一日游的时间随着鞭炮用尽。

我泪眼模糊着失去意识。

6.

我回到地府，发现自己已经在奈何桥前，前面排队的人在人间都已无人记得，只要喝掉一碗孟婆汤，就能转世投胎。

我惊慌地看回合照，发现我的女儿那个影像越来越淡，随时都可能会消失。

我女儿快要死了。

我掉头就跑，鬼差死命按住我：

“你不投胎吗，再等一会……”

我摇头：“不，我要救我女儿。”

鬼差们诧异，过来拘了我的记忆，翻看过后，一声长叹。

“我也是有过子女的鬼，能理解你……可你和你女儿，一世缘分本就那么浅，强行横生枝节，会被天道反噬的。”

“对啊，想开点，你女儿这辈子的苦，下辈子会变成福来还的。”

“走吧，喝了这碗汤。”

我僵持在孟婆桥前，拼命抵住那碗茶汤，不受控制的痛哭。

我想起我去世前的最后一个月，近乎崩溃的精神和不受控制的肉体，让我疯狂地咒女儿骂和彻夜大哭，十四岁的女儿像一只温顺的羔羊，承受了我所有的不堪，却从来不曾放开我的手，义无反顾地陪在我身边。

可我还是走了，留她一个人在人间，面对那些磋磨过我的历历风霜。

我甚至并不在乎纪辛对我的背叛，我唯一不能割舍的，是陪了我这么多年的女儿。她给过被社会毒打的我不多的温暖，可我那时候被生活磋磨得太过粗糙，我没有能力去温柔地对待过她。

我为什么那么不负责任，她甚至都没有被我好好爱过，就要独自去面对这铁灰色的人间，我……放不下。

孟婆走过来：“怎么不愿意喝汤，发生什么了？”

我像是垂死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下跪在孟婆身前：“我……想要重生，想要回到我女儿身边，有什么办法吗？”

孟婆一把拦住了我：“施主，何苦，执念太重，纵算重生，不得超生。”

我泪流不止，语无伦次：“我愿意，请帮帮我，我要救我的的女儿……”

孟婆向鬼差调了我的记忆，默然良久，终于开口，“地府旅行社其实有长期票，十年到三十年不等。”

“但是这种票是钻天道的空子，被限制死了只能寄宿在动物身上，而且寄生久了，下辈子要身入十世畜生道，生生世世被本能驱使，很难再世为人。”

“而且这种票是不同于短程不修改灵体，是要在灵体上动刑保证契合畜生身体的，你会非常痛苦，运气不好，甚至灰飞烟灭。”

孟婆拍着我的肩，安慰：

“你们一世母女，就算缘尽，来世也会重逢，会幸福一辈子，不要太执着上一世的得失，都过去了。”

“对我是过去了。”我摇摇头，“但是对我女儿没有。”

“纪辛拿走了我的救命钱，却把我女儿赶出家门，她现在没有学上，住得又差，还有外人欺负她……”

“我等不到下一世，我女儿已经快活不下去了，我不可能看她无声无息死在外头……”

“我一定要去找她。”

孟婆也不禁红了眼眶，一咬牙，叫住鬼差：“放她走。”

她拿出一个红头符：“之前我帮过一个鬼转世，他拿阴间所有积蓄换的旅行社年票会员，你拿着。”

一旁听哭了的转世鬼魂也纷纷凑过来，个子高的小齐伸手：“唉，这是我女朋友给我烧的银钱，你拿着，反正我也用不到了，我现在好想我女朋友啊……”

有个浓妆艳抹的大波浪女鬼给了我个灵魂头盔：“我弟烧给我的，能保护你的灵魂不受烈火焚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