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握着离心管的手突然顿住。
培养液在灯光下泛着幽蓝的光,像极了程曦昨天提到的普鲁斯特蓝。这个联想让我哑然失笑,什么时候开始,连烧杯里的溶液都能让我想起文学院那个总爱穿蓝裙子的姑娘?
"陆尧,你的链孢霉要逃狱了。"林教授的声音惊醒了恍惚的我。低头才发现培养基边缘已经长出细小的白色菌丝,在琼脂糖凝胶上蜿蜒出奇异的纹路,像极了程曦笔记本上那些潦草的诗句。
上周三的雨幕毫无预兆地闯入记忆。那天我在图书馆查资料,暴雨把整面落地窗浇成流动的瀑布。转身时正好看见抱着《追忆似水年华》的姑娘站在借阅台前,发梢滴着水,在米色地砖上洇开深色的花。
"同学要借伞吗?"等我反应过来时,黑色长柄伞已经递了出去。她睫毛上的雨珠随着抬眼的动作簌簌坠落,在镜片上折射出细碎的光:"生物系的?"
后来才知道,那天她刚结束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读书会。我的伞骨还残留着拜伦诗选的温度,她的书页里却夹着我在图书馆遗落的电泳图谱——那些彩色条带被她称作"基因的诗行"。
离心机发出完成的提示音。我小心翼翼地将DNA样本取出,胶体在紫外线下泛着梦幻的荧光。突然想起程曦说过,我们实验室的蓝光像《午夜巴黎》里的时光机。此刻晚上十点的空气里飘浮着琼脂的甜香,通风橱的嗡鸣声中,我竟开始期待明天在古典文学课上,她会怎么解读这抹属于分子生物学的浪漫。
培养箱发出轻微的运转声,37度的暖流拂过手背。玻璃器皿映出我上扬的嘴角,那些沉睡的质粒载体正在静默分裂,就像某些悄然生长的情愫,终将在某个黎明破茧而出。
樱花落进培养皿的第三年,我终于在程曦的读书笔记里读懂了离心机的隐喻。
那是个飘着石楠花香的四月黄昏,文学院顶楼的古籍修复室正在举行特别讲座。我抱着一摞《基因编辑伦理》靠在门框上,看程曦用镊子夹起泛黄的《牡丹亭》残页,修复灯在她侧脸投下羽翅状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