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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雨丝斜斜掠过青瓦,苏瑶踮脚将竹匾里的桑叶往檐下挪了挪。蚕房里传出细碎的沙沙声,像春蚕啃食着最后几片嫩叶。她望着村口那条泥泞的小路,鹅黄裙裾被风掀起一角,露出磨得发白的绣鞋。
"瑶丫头!"隔壁王婶挎着菜篮小跑过来,"秦家郎君托人捎信,说是明日放榜,让你去城门口候着!"
苏瑶指尖一颤,桑叶上的露水洇湿了袖口。她慌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从荷包摸出三枚铜钱:"劳烦王叔进城卖柴时,帮我带包松烟墨。"
"还给他备礼呢?"王婶笑着戳她额头,"等秦朗中了举,你可就是官家夫人了。"
雨忽然下得急了,苏瑶望着泥地上零落的槐花,想起昨夜秦朗冒雨来送书的情景。他青衫尽湿却把书卷护在怀里,眉眼在油灯下格外清亮:"这是张翰林批注的《策论通鉴》,瑶儿替我收好。"
蚕房传来幼蚕坠地的轻响,将苏瑶的思绪扯回。她蹲下身,用鹅毛轻轻托起那只通体玉白的蚕宝宝,忽然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
"苏姑娘!苏姑娘可在?"
青骢马溅起泥水停在篱笆外,马上差役扬着朱漆描金的帖子:"秦公子高中临安府第三名亚元!知府大人特赐红绸披挂,着家人速去城楼观礼!"
苏瑶手中的竹匾"哐当"落地,惊得檐下雏燕扑棱棱乱飞。她望着帖子上金粉勾画的"捷"字,耳畔嗡嗡作响,竟连王婶的贺喜声都听不真切了。
临安城西市口,人潮将放榜墙围得水泄不通。苏瑶攥着新绣的笔袋挤在人群中,忽听得楼头三声鼓响,朱红榜文如流霞般垂落。
"秦朗!是秦家小子!"人群爆发出欢呼。几个衙役抬着缀满红绸的匾额走来,苏瑶刚要上前,却见秦朗从缀着琉璃珠的马车里探出身来。他穿着簇新的宝蓝杭绸直裰,腰间羊脂玉佩与金线滚边的袖口在阳光下晃得刺眼。
"让让!别挡着秦举人的路!"差役粗鲁地推开人群。苏瑶踉跄着后退,发间木簪"啪"地断成两截。她望着秦朗与知府谈笑风生的侧脸,突然觉得这个同她分吃过一块麦芽糖的少年陌生得可怕。
"秦公子留步!"清脆的环佩声破开喧闹,八宝香车里伸出一只染着丹蔻的手,"家父说公子那篇《漕运论》深得圣心,特命小女送来贺仪。"
苏瑶看见秦朗的眼睛倏然亮了。他躬身接过描金拜匣时,指尖堪堪擦过少女腕间的翡翠镯。那女子云鬓上累丝金凤衔着的东珠,正映出苏瑶补丁摞补丁的粗布衣裳。
"林小姐厚爱,在下愧不敢当。"秦朗的声音裹着蜜似的,"不知可否邀小姐共赏城南新开的牡丹?"
香车垂帘微动,少女娇笑如银铃碎玉:"秦公子倒是心急,我爹还在琼林苑等着呢。"
苏瑶站在满地的爆竹碎屑里,看着马车粼粼远去。有碎金从秦朗袖口漏下来,原是那拜匣里滚出的金瓜子。她弯腰去捡,却被锦靴踩住手指。
"瑶儿?"秦朗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怎么这副模样就来了?"
苏瑶仰起头,望见他蹙起的眉峰。从前她沾了灶灰的脸只会惹他笑着替她擦拭,如今那眼神却像在看什么脏东西。
"朗哥哥,我..."她慌忙去掏怀里的松烟墨,油纸包却被挤得变了形。
秦朗后退半步,掏出绢帕掩住口鼻:"我如今往来皆是清贵,你莫要再来书院送东西了。"他说着解下腰间旧香囊扔进泥里,"这些粗陋之物,平白惹人笑话。"
苏瑶盯着香囊上歪歪扭扭的"朗"字,那是她熬了三夜才绣成的。雨忽然又下了起来,墨汁混着雨水在青石板上蜿蜒,像一道漆黑的泪痕。
入夜,苏瑶缩在漏雨的柴房里数铜板。王婶白日的话在耳边炸响:"秦家把定亲的庚帖都���了!听说那林小姐是吏部侍郎的千金..."她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掌心血迹斑斑,原是白日被人推搡时撞伤了肺腑。
"瑶丫头!"急促的拍门声响起,"秦家派人来退婚了!"
油灯将三道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墙上。秦母尖利的声音刺破雨幕:"当初不过玩笑话,你还当真了?瞧瞧这破屋子,连个像样的妆奁都凑不出!"
苏瑶攥着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