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次见到夕照公寓时，墙⻆的槐树根正像血管⼀样蠕动着吞噬院墙。雨水顺着锈蚀的铁艺门牌往下淌，在「404室」的数字凹槽里积成暗红色的水洼。行李箱轮子卡在青砖裂缝里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惊飞了檐下避雨的乌鸦。

「林小姐？」沙哑的嗓音裹着樟脑丸气味从背后传来。

转身时雨伞撞上了对方胸前的铜铃，管理员干枯的手指正捏着串黄铜钥匙。这是个瘦得像竹节虫的老头，洗得发白的中山装口袋里露出半截红绳，白发间夹杂着几缕不祥的墨黑。最令我发毛的是他的眼睛——虹膜周围有圈极细的金环，像某种冷血动物的瞳孔。

「这是您要的朝南单间。」他递来的钥匙沾着黏腻的油脂，齿槽里嵌着暗红碎屑，「记得仔细阅读守则。」

我接过钉着八十年代信纸的小册子时，他脖子上挂的铜铃突然无风自动。铃声不似寻常金属的清越，倒像是有人用指甲刮擦头盖骨的闷响。

「第三条特别重要。」管理员用指节敲了敲泛黄纸页，指甲缝里淤积的污垢在暮色中泛着青黑，「看到单数楼层按键必须立即涂黑，否则...」后半句话被突然炸响的闷雷碾碎，楼道口的声控灯应声亮起，照出电梯按钮上正在渗血的「13」。

等瞳孔适应了昏暗的光线，我才发现那不过是剥落的红漆。管理员已经消失在楼梯拐角，只留下满地蜿蜒的水渍，在潮湿空气里蒸腾起消毒水混合腐肉的气息。

电梯轿厢的镜面布满蛛网状裂痕，我死死盯着楼层显示屏。生锈的机械指针卡在3与4之间剧烈颤抖，整个轿厢发出绞肉机般的轰鸣。当铁栅栏终于哐当拉开时，我几乎是扑进走廊的。

「需要帮忙吗？」清冽的男声惊得我撞翻雨伞。

穿唐装的男人弯腰捡起守则小册，袖口露出的翡翠袖扣泛着幽光。他左耳垂缀着枚造型古怪的银饰，像是某种符咒的变体，修长手指在递还手册时短暂擦过我腕间的胎记。

「顾怀谨，住在302的古董商。」他目光扫过我行李箱上贴着的新媒体公司logo，「这里夜间湿气重，林小姐最好准备些朱砂。」

我还来不及追问，402室的门突然吱呀敞开半掌宽的缝。浓烈的檀香味涌出来，混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透过门缝能看见玄关摆着双猩红绣鞋，鞋头缀的珍珠正以诡异的角度转向走廊。

顾先生突然拽着我退后两步，那扇门立刻重重合上，震得墙灰簌簌而落。等我再抬头时，他已经消失在楼梯间，只有扶手上残留的冰凉触感证明不是幻觉。

房间比照片上还要破旧。发霉的壁纸剥落成鳞片状，裂缝中渗出棕褐色液体，在墙根积成蜿蜒的痕迹。正对床头的穿衣镜用报纸糊着，边角翘起处能看到镜面布满细密水珠，仿佛有谁正对着镜子呵气。

手机突然震动，中介发来的消息在通知栏闪烁：「临时出差，押金已转管理员。」我鬼使神差地翻出合同，发现「夕照公寓」的公章印泥竟带着血丝般的纹路。

暮色渐浓时，走廊传来规律的叩击声。起初以为是隔壁在钉画框，直到那声响贴着门板爬进来——笃、笃、笃，每次间隔精确的二十七秒，像是用尺子量过般精准。

「谁？」我攥着防狼喷雾凑近猫眼。

402室的女人正把脸贴在对面门板上。昏黄的廊灯下，她身上那件酒红睡裙像是刚从染缸捞出来的，裙摆滴滴答答坠着水珠。最诡异的是她的动作，整个人像提线木偶般四肢反折，后脑勺紧贴门板，正用倒转的面孔窥视猫眼。

血液瞬间凝固。那女人忽然咧开嘴，嘴角几乎撕裂到耳根，沾着口红的牙齿咬住支口红。她就保持着这个恐怖的笑容，开始在门框上缓慢书写。鲜红的膏体在陈年木纹上划出扭曲符号，像是某种古老的殓文。

「装睡！装睡！」手机突然疯狂震动，守则第五条在屏幕上自动放大。我跌跌撞撞扑到床上，用被子蒙住头时听到门外传来指甲刮擦木头的声响，混合着湿漉漉的拖拽声。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