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误差范围内的初遇

图书馆地砖的凉意透过校服裤管爬上膝盖时，周小满闻到了消毒水混着旧书特有的潮气。这是父亲再婚后她最熟悉的避难所，那些被遗弃在储物柜的课本总让她想起自己——过了失物招领期还无人认领的存在。

指尖擦过0327号柜门锈迹的瞬间，金属冷意让她想起继妹昨天摔碎的陶瓷存钱罐。那个粉红小猪肚里藏着她攒了三个月的便利店排班费，此刻碎片应该还躺在玄关地毯下，像极了母亲改嫁前夜剪碎的婚纱照。

"最后一次。"她对着空气默念，将偷配的钥匙插进锁孔。帆布袋里已经躺着《百年孤独》和《追风筝的人》，这是第三次来回收超期书籍。管理员总在周三下午三点去校医室拿降压药，十五分钟的空白足够她偷走这些被遗弃的时光。

《时间简史》的书脊比她想象中更温暖，像是被谁长久地贴身携带。翻开扉页时，泛黄纸面簌簌落下细雪般的头皮屑，2019年3月27日的缴费单飘到脚边。周小满盯着"市精神卫生中心"的烫金logo，突然听见自己太阳穴血管突突跳动的声音——那个金额栏的数字，足够买下整排自动售货机里的草莓牛奶。

门外传来推车轱辘碾过地砖的声响，她慌忙将书塞进帆布袋。金属柜门映出自己涨红的脸，就像上周被继妹当众扯掉发绳时那样灼热。父亲在婚礼上说的"新家庭要互相包容"，此刻变成粘在喉咙口的劣质奶油，甜腻得令人作呕。

当晚的便利店冷光灯下，周小满第一百次擦拭关东煮的玻璃格。萝卜块在汤汁里浮沉的模样，像极了储物柜里那些无人认领的旧物。当第三位客人抱怨墨鱼丸不够Q弹时，她终于忍不住躲进仓库，就着应急灯的微光翻开那本偷来的书。

"宇宙膨胀的速度超过光速......"蝇头小楷的批注挤在公式边缘，字迹工整得让她想起物理月考卷上的解题步骤。突然翻到第127页，夹着的银杏叶书签脆裂成两半，露出背面用蓝黑钢笔写的句子："观测者改变被观测对象的量子态——霍金错了，是观测者先被改变。"

收银台的呼叫铃惊醒了她。掀开仓库门帘的瞬间，白炽灯光如手术台的无影灯劈头盖脸浇下来。周小满眯起眼睛，看见寻物启事上自己的倒影正叠在"重金酬谢"几个大字上。陈逾白，那个永远盘踞年级前三的名字，此刻正安静地躺在"失主"后面，像道无解的物理题。

"这是第七天。"她对着保温柜里冷掉的萝卜块自言自语。自从把第一盒关东煮悄悄放在高三（2）班后门，这种自我惩罚式的赎罪就变成黄昏时分的固定仪式。陈逾白永远背对着走廊坐在窗边，蓝黑色校服袖口在暮色中晕成深浅不一的灰，让她想起被继母刷成雾霾蓝的旧卧室墙壁。

今天的特别加餐是两颗溏心蛋，用继妹最讨厌的香菜叶垫着。周小满蹲在走廊拐角，看着自己的帆布鞋边缘开胶处钻出半截线头。教室里的讨论声海浪般涌来："陈逾白又在吃不明来源的食物？""听说他妈妈......"

后边的话被粉笔折断的脆响截断。周小满抱紧膝盖，突然意识到自己像化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