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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白:脏腑 消化药片在青花瓷碗里堆成克莱因蓝的小山,肠鸣音是勋伯格的无调性前奏。她掀开真丝睡袍,造口袋的透明窗口正上演达利超现实剧——糜烂的肠粘膜如同融化的钟表,昨夜残留的南瓜粥是漂浮的记忆碎片。
心脏起搏器在胸腔敲击蒙德里安的格子节奏,药盒里的铝箔包装被她折成考尔德的动态雕塑。当呼吸骤停警报响起时,监护仪的绿光在天花板投射出草间弥生的无限圆点。
未完成:终章 殡仪馆的入殓师用歌剧魅影粉底为她定格,假发套里编入当年谢幕时的真发。防腐剂混着迪奥真我香水注入血管,寿衣领口别着生前的牙齿矫正器——那些钢制托槽在镁光灯下依然闪耀如王冠。
火化炉门关闭的瞬间,有人看见灰烬中升起雷诺阿的暖色调烟雾。骨灰盒上的珐琅彩绘着未完成的《天鹅之死》,一管痔疮膏与口红并排插在描金笔筒里,等待某个清晨再次启封。
《第六幕:幕间》
晨起梳妆(假发与皱纹的博弈) 晨光在假发套的蕾丝内衬上筛出金粉,秦霜用尾指勾起鬓角一缕不服帖的灰发,这个手势与四十年前勾芭蕾舞鞋绑带时如出一辙。镜中人的法令纹里卡着昨夜的珍珠粉,她蘸取遮瑕膏沿着皱纹走势涂抹——就像年轻时在巴黎歌剧院后台修补脱线的舞裙蕾丝。
梳妆台玻璃板下压着《吉赛尔》第二幕的褪色剧照,照片边缘卷起的弧度与她腰间造口袋的褶皱完美重叠。她旋开口红,帕金森震颤在唇峰画出哥特式尖拱,忙用棉签修正成洛可可的柔润曲线。耳垂上的翡翠坠子晃动着,在老年斑遍布的脖颈投下小块绿荫。
身体晨课(疼痛的编舞) 束腰绷带第三格钢骨硌着造口边缘,这让她想起莫斯科巡演时束胸衣里的钢条。秦霜以天鹅濒死的弧度舒展脊椎,腰间神经痛立即奏响肖斯塔科维奇的刺耳和弦。涂满湿疹药膏的手指在晨光中张开,透过溃烂的指缝,她看见自己正站在纽约城市芭蕾舞团的穹顶下接住第一束追光。
老寒腿在真丝睡裤里跳起塔兰泰拉,她扶着路易十五椅完成五个位置的pliés。右膝骨刺刺破晨雾,左踝静脉曲张蜿蜒成莫奈的睡莲池。尿袋在晨风中摇晃,倒映着梳妆镜里七十岁的晨妆与三十岁的油彩在时空中叠化。
药物仪式(色彩的变奏) 青花瓷碟里二十三种药片铺成德彪西的月光曲。奥美拉唑肠溶片是褪色的铬黄,降压药泛着普鲁士蓝幽光。她将硫酸氢氯吡格雷含在舌下,苦味沿着蛀牙的裂缝渗入记忆——1958年首尔巡演后台,那个朝鲜翻译官塞给她的松针糖也是这般苦涩回甘。
调药勺磕碰玻璃杯的声响惊醒了暹罗猫,猫尾扫落茶几上的《舞蹈杂志》,内页里她腾空跃起的照片正被漏水的加湿器晕染。秦霜就着胃管吸了口冷掉的伯爵茶,茶渍在瓷杯内壁勾勒出未完成的《天鹅湖》乐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