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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青冥夜行
永昌十三年,霜降。
夕照沉入邙山时,腐云自地脉裂隙升腾。那不是寻常暮霭,而是青冥尸气凝成的瘴潮——所过之处,枯木生疽,活人溃脓。
老猎户蜷缩在废弃义庄的梁上,齿关咬得渗血。他亲眼见着山脚的张家村如何覆灭:戌时梆子刚响,村口古槐便渗出黑浆。树皮皲裂处钻出青灰色指爪,那些指节以诡异角度反折,像是被人扭断后又随意拼接的偶戏。
"咔、咔、咔......"
骨节错位的声响漫过田埂。老猎户透过瓦缝窥见,最先爬出地缝的疫鬼尚存人形——若忽略那溃烂见骨的右臂,以及脖颈处环生的七只复眼。它们拖着肠肚在稻田间爬行,腐烂脏器碾过稻穗时,穗粒竟爆出青蚨虫蛹。
"道君庇佑......"老猎户攥紧祖传的镇尸铜钱,铜锈却在他掌心灼出焦痕。这才惊觉,所谓铜钱早已被尸气浸透,边缘长出细密的菌丝。
尸群忽然停滞。
月轮破云刹那,邙山深处传来骨笛幽咽。疫鬼们齐刷刷转向西方,复眼迸出惨绿幽光。老猎户顺着它们朝拜的方向望去,险些摔下房梁——百里外的玄冥峰顶,九盏人皮天灯正悬浮成莲座状,灯芯燃着的竟是冰玉冷焰。
最骇人的是灯下祭坛。黑袍尸祝挥动嵴骨杖,杖头悬挂的青铜棺椁缓缓开启。棺中溢出琥珀色浓雾,所触草木瞬间枯朽,却在衰败处绽开血色莲纹。
"圣女归位——"
尸祝的吟唱引动山鸣。老猎户终于看清棺中物:那是个眉心烙赤莲的少女,周身缠绕冰玉锁链。当锁链崩裂时,少女突然睁眼,瞳孔竟与疫鬼同色。
第一只疫鬼扑向祭坛的瞬间,老猎户的记忆永远定格。他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少女赤足踏过尸群,足底青脉与冰玉莲纹共鸣。那些触碰她的疫鬼纷纷爆体,血肉在月下凝成八个古篆:
疫起贪嗔,穑劫不休
后来途径此地的游方僧说,当夜邙山地动百丈,裂谷中升起三百青铜棺。棺面刻满《饲疫经》,棺底压着冰玉残片——正是玄冥教寻觅多年的圣女遗物。
但无人知晓,某具空棺内壁留着半阙血书:
**阿蘅,快逃**
第一章:青冥劫
残阳如血,照破十万荒山
萧寒川将最后一张镇尸符贴在门框时,符纸上的朱砂突然褪成灰白色。
远处山道腾起的不是雾霭,而是粘稠如浆的疫气。那些青灰色的瘴雾中,隐约传来骨节错位的咔嗒声——是青冥尸群在追猎活人。他反手按住腰间绣春刀,刀柄处的飞鱼纹早被血垢浸透,掌心却触到一丝温热。这是三日前从玄冥教徒心口挖出的“尸丹”在发烫,唯有尸潮逼近时才会如此。
“道君在上......”神龛后的小道士话还没说完,萧寒川已甩出柳叶镖击碎窗纸。三道黑影从梁上翻落,裹着腥臭的疫气扑面而来。
为首的玄冥教徒戴着冰玉眼罩,露出的右眼瞳孔细如蛇类。他手中玄铁蛇杖重重顿地,杖头嵌着的疫鬼獠牙迸出绿火:“交出圣女遗孤,教主许你入化尸池,免受噬心之苦。”
萧寒川嗤笑,靴跟碾碎地砖下钻出的尸虫。这些疫鬼眷属的威胁他听得多了,从渝州到蜀中,三十七具玄冥教徒的尸首还挂在沿途枯树上风干。但此刻他更在意身后动静——阿蘅怀中的铜匣正渗出冰玉莲的冷香,那是镇压疫种的至宝。
蛇杖突然指向神龛,三道绿火直射幔帐后的阴影。萧寒川旋身劈开火团,火星溅在阿蘅衣摆绣的苗疆图腾上,竟灼出焦黑的虫形痕迹。少女抱着铜匣滚出藏身处,腕间银铃却寂然无声,唯有眉心赤莲印记